三人第二天一大早去了她家。
是那种破旧的平房,李大宝跟外头坐着的奶奶攀谈两句,就率先走在前头带路。
家里没人,李大宝敲了好久也没人应。
“找一下这片儿村委会吧。”李大宝左右看看,“你们俩等着啊,我去问问!”
“从哪儿找来这么个壮劳力。”林涛笑起来,看看小黑又瞅瞅秦明,“比咱们几个还男人!”
“所以我们都叫她宝哥。”小黑一呲牙,也笑了。
秦明手机响起来,他看了一眼,没接。
挂了没几秒钟就响起来。
“谁这么执着……”林涛想凑过去看,被秦明躲了一下,只能不尴不尬的哈哈了两声,试探性的问,“女朋友啊?接呗,要不我躲远点儿?”
秦明看他一眼,还是把手机放到了耳朵边。
“明儿,时间地点都发你手机上了,一定得来啊,我们这儿可好多人等着看嫂子呢……”
那头很嘈杂,所以男人声音不小,林涛听得清清楚楚。
秦明嗯一声。
林涛想起来他看到的指痕,那不是一个女人能留下的。
秦明挂了电话就半垂下头,林涛觉得氛围更加奇怪,瞅了一眼小黑,发现他已经退出去好远了。
“咳……宝哥怎么还不回来?”林涛骂自己多嘴,又忍不住去探究秦明脸上的神色,他看来并不大开心,然后林涛就冷不丁又想起来李大宝前几天嘟囔的话。
——怎么谈了那么久的对象就跟傻子一样。
林涛上去搂住秦明的肩膀,不顾他有点惊慌的挣扎,愣是不松手,“开心点儿嘛!啥事还能难到咱们秦科长了?”
“……你手有点脏。”
本来林涛心里那点悲伤散了个干净,他嘿嘿一笑,一把就捏在秦明有点肉肉的脸蛋上。
他俩都呆住了。
秦明没想到林涛会突然做这么个动作,林涛没想到秦明躲也不躲。
林涛连忙松手,欲盖弥彰的往自己风衣上使劲擦了擦,“其实挺干净的。”
秦明觉得他很像自己小时候特别喜欢那只小狗,黏黏糊糊的甩不掉,但又意外的讨人喜欢。
“哎。”李大宝在后头拍拍小黑,手指头指指林涛又指指秦明,小声问,“他俩咋回事啊?”
整挺好,李大宝心想,他俩准得勾搭上,或早或晚,宝哥我今天就把话撂下了!
村委会那边过来的人带他们往前走,“玲玲人挺好的,也孝顺,没想到她会出事。”中年男人叹口气。
“她多久没回家了?”
“几个月了吧,记不太清了。最后一回见她还是她跟她男朋友一块儿回来的。”
“她男朋友是做什么的,你知道吗?”
“这个……”中年男人一边敲门一边答,“好像是工厂工人吧,个子挺高……哦,你们去问问她舅妈,这对象还是她舅妈给介绍的呢。”
李大宝看了秦明一眼,发现他正拿右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左手手背——这是他思考时的表现。
能给介绍对象的舅妈,应该是个好舅妈。
才怪。
李大宝被女人撒泼整的毫无办法,她往后退了两步防止她的口水再喷到脸上。
秦明皱着眉头,刚退到门口,小黑就赶过来,“秦科长!秦科长!玲玲家被翻的特别乱——”
秦明吸口气又慢慢吐出来。
“很多群众反映。玲玲跟他男朋友关系很好,没有摩擦。而且这个张强……”林涛拿手托住下巴,“他不是左撇子。”
“哎你确定?他万一是怕被发现,装的呢?”
“不会。”林涛摇头,“就是怕被察觉,是厂里的负责人把工人叫到一起,填了张调查表,咱们警员仔细观察过,确实不是。”
“……”秦明舔舔干燥的嘴唇,“再到附近工厂查一查——”
林涛拿手拨动鼠标滚轮,投影仪上的照片换来换去。
“停!”
“你看这张,是不是很奇怪。”
“这抽屉乱七八糟的,衣柜也翻了,但是床还是整整齐齐的,是挺奇怪的哈。”李大宝盯着照片,“足印直奔桌子抽屉,接着是衣柜,然后径直出门——熟人作案。”她啊了一声,“你怀疑是玲玲她舅妈?!”
“一个女人,没有那么大的力气。”他看向林涛,“再仔细问问周围邻居吧,这是林队长的工作。”
林涛显然也不擅长跟大爷大妈打交道,他瘫在椅子上,使劲儿搓着脸。
“行了皮都搓掉了!”李大宝站起来拍拍林涛肩膀,“看你这么可怜,宝哥就出手帮帮你呗。”
李大宝堪称妇女之友,跟大妈聊起来一套一套的,林涛目瞪口呆的看着,没一会她就满脸喜意的过来,撞撞林涛的胳膊,“哎,搞定了。”
“等会再去趟玲玲她舅妈家,我跟你说这次我可是抓到把柄了,再问不出来你就把我抓回去——”
“哎呦嚯,厉害呀宝哥。”林涛打量她好几眼,“还有什么人是你打发不了的?”
“有啊。”李大宝一挑眉毛,扶了扶已经滑下来的圆框眼镜儿。
“秦明秦科长。”
林涛意料之中的笑笑,不由自主的在脑子里去勾勒秦明那张冷漠里带了点儿奇异艳丽的脸。
“秦科长那个男朋友……对他挺不好的,你劝劝他呗?”
林涛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李大宝就已经过去重重拍打玲玲舅妈家的房门,里头狗叫声很大,过了好一会才有踢踢踏踏的声音,接着是打开一条缝的大门和女人那张粗糙肥胖的脸。
林涛还在想李大宝那句话,这姑娘看起来不拘小节,实际上比谁都看的通透,可她这么说,是想让他在里头发挥点儿什么作用?
李大宝把证件掏出来一晃,“我们再聊一聊。”
“你去玲玲家找什么去了?”
“没有——”
“别否认啊。”李大宝盯着她,“找银行卡,找存折,还是找房产证?村里要拆迁了,你又急着给之前关系并不好的玲玲找对象,就是为了让她不在家吧?”
“我是,是给那丫头找了个对象,可是他俩也没在一块,没几天就分了,玲玲儿还另找了一个,带回来给她舅看来着,耀武扬威似的!”女人气势明显弱下来,“我给她找的就是工厂工人,人长的不错,处了两天没成,她才自己又谈的——而且房子,我找房产证也没问题!那房子本来就是我们家的,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她又不算我们家的人。”
林涛被她理直气壮的态度气的不轻,把手机里的照片调出来让她认。
“就这个男的。”她指完了还不忘问李大宝,“哎哎哎警官,这玲玲都死了,他们家房子是不是就……”
其实林涛没想着把她带回局里,一听这话气的不轻,直接叫小黑把她塞进警车里。
“这个男人确实是个左撇子。”李大宝背着手在办公室里转来转去,“我觉得应该是他因爱生恨!因为玲玲找了其他男人,所以他就痛下杀手,把她杀死了!”
“李大宝。”秦明依旧皱着眉头,“你是办案,不是写推理小说。”
“等林涛抓回来问就行了呗,哎哎哎你干什么去?”
作为法医,他们早就见惯了生命的无常。
秦明丰润的嘴唇抿成了一道锐利的直线。
审讯室的男人毫无悔意,甚至理直气壮,“我本来只是想拦住她问问她为什么不愿意跟我在一起,后来我想,要是她成了我的人不就只能跟我结婚……没想到她连处/女都不是,婊/子还装清高——”他拿左手挠挠脸,瞪着眼睛,“我就用手里的榔头使劲给她来了一下。”
“两次,一次是用榔头杆,玲玲昏迷,第二次是用榔头,导致玲玲死亡。”
到此为止,案子破了。
几个人去吃了顿饭,烧烤啤酒,谭局报销那种。
“你说,处不处女真有那么重要?我跟你说这就是处女情结——”李大宝喝了一大口冰镇啤酒,又往嘴里塞了块烤的滋滋冒油的五花肉,含含糊糊的,“真喜欢还在乎那层膜啊?”
秦明没喝酒,他捏着手里那杯不剩多少的大麦茶。
“怎么了老秦?”林涛正坐在他身边,看他这样子就小声问。
秦明什么也没说,他把大麦茶喝完,伸手倒了半杯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