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彭雨在北京逗留了一个礼拜，该去的衙门全部都去了，甚至凌晨两三点钟就爬起来，赶去衙门外排队，因为去晚了会被别的访民排到前头，及轮到他的时候衙门的工作人员已经下班了。可是完全没有用。那天在信访局，彭雨甚至被警卫强行架了出来扔在马路边上。原因是工作人员刚听他说明来意便直接把他赶走，称他的事不在信访部门访管的范围内，可以去找公安局找检察院，实在不行就去最高法，可是这些地方彭雨通通都去过了，他就是从那些地方被赶过来的。这回彭雨没控制住情绪，用粗口恭维了人家的娘亲，心想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为这事他几乎都进去‘吃皇粮’了。幸亏及时调整了语气并真诚地给对方道了歉，这才得到谅解，可最终还是被警卫‘请走’。彭雨碰到了六盘水期间完全相同的情况。这几天他没有打电话给闵文中，以闵文中在北京的人脉关系，他是完全可以把一些‘重量级人物’约出来吃饭的，彭雨私下向几位‘行内人士’打探，知道请大人物随便吃一餐饭花几万块是平常事，如果需要打点，那么没有6位数以上可是拿不出手。仅仅吃饭不打点，大人物们天天有饭局，他们转眼间就完全把你遗忘了，这年头请人吃饭是‘被请’的人才有面子，才是饭桌上的‘轴心’。哥哥惨案发生到现在，彭雨已经花了不少钱，如今已是囊中羞涩，心有余力不足，他还得留一点钱回到贵州请那个姓郑的律师，北京的事只能暂时缓缓了。

可是祸不单行。星期一一早，彭雨刚来到酒业公司坐下，正要安排内勤小张把所有员工叫来开会。他想知道他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他的公司有没有什么事发生。这些天他人虽然在北京，可他的精力却没有放在公司的日常事务上，至今都未来得及干这个工作。可是他的电话突然响了，是贵州茅台镇合作酒厂的方总打来的。

方总在电话中简单问了一下北京公司的运营情况，然后开门见山说道：“小彭啦！对于你在北方市场的付出，我们都看在眼里了。你做了大量工作，也取得了一定成绩。我代表董事会对你表示感谢。只是现在酒厂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麻烦，由于大环境调整，我们的产品严重滞销；‘端午踩曲，重阳下沙’，现在赤水河的水已经变清了，可是我们的小红梁还没有到位。你不是外人，我就实话告诉你吧！今年我们不准备再酿新酒。因为什么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厂里三年前的基酒至今没处理完。雪上加霜的是，我们在‘中枢’、‘二合’扩建的二期白酒生产基地做了一半，被迫停工了。什么原因？银行的款下不来。我刚被银行给忽悠了一回。酒厂和银行之间的业务本由我经手，我们前期向银行贷了1亿圈地扩张，这你知道。现在已经过了还款日期。上个月，我请张行长吃饭，他说国家收缩银根，需要我们尽快还钱，我告诉他没有，让他再展期一年。结果他给我出了一个主意，让我想些非常手段先融资把银行的钱还上，然后转手再加倍贷款给我们。我回去和股东商量了一下，后来就借了民间高利贷。银行的钱是还上了，可那张行长失信于我，款下不来。后果我想你肯定已经猜到，酒厂负债累累，资金链完全断裂，已经两个月没发工人工资了，几百号工人天天坐在酒厂门口等着要钱。我本不想给你打这个电话，其实我也是没有办法。你那边的100万，这两天给我安排到账吧！我先拿来把工人的工资给付了，也好缓解这燃眉之急呀！兄弟，这回你一定要帮帮哥哥。”

方总的话听得彭雨的心中凉嗖嗖的。昨天下午刚接到贵州一个同行兄弟的电话，大体意思也是告诉他，酒厂近期可能会向各位合作商催款，彭雨甚至还在暗暗琢磨，是不是酒厂注意到了哥哥的血案，担心他还不上钱才找了这样一个借口。现在听完方总这一番话，他明白了，酒厂真遇到了麻烦。白酒黄金十年已如黄鹤一去不复返，关于这种情况置身一线市场的他怎么会不知道。可是现在，他真拿不出100万给酒厂。彭雨诉苦道：“可是方总，我这边还款的日期还没到呀！如今我也是青黄不接，能不能宽限我几日？我市场上还有一些未收款，款到位了我马上把钱转给酒厂。方总你是了解我的为人的，合同到期我绝不会亏欠酒厂一毛钱。”

方总苦口婆心道：“小彭啦！你的难处，哥哥如何不清楚，而今白酒市场如此萧条，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哥哥今天打电话来，并不是要向你催款，这一点要讲在前面。我是希望你救救酒厂。酒厂是我们大家共同的家。家没了，我们就无家可归了。当初之所以把100万的基酒赊给你打市场，就是看好你是条汉子。有担当。你定不会辜负我们。事实证明，我们当初的决策是对的。你在北方市场做得有声有色，股东开会的时候还把你当成经典案例给员工分享，这次对赌我们是双赢的。如果不是因为行情出了问题，后期我们的合作会无比愉快。我们甚至想过帮助你把北方做成亿级市场。现在酒厂遇到困难，需要我们共同出力，你不会见死不救。古话说：皮之不存，毛将焉附。那种结果对大家都没好处，你还是想想办法吧！”

这个道理，彭雨立刻就听明白了。其实自从他跨进白酒行业那天开始，就已经和酒厂绑到了一块，大家同在一条船上，只能同舟共济。方总有句话说得好：酒厂倒了，对谁都没有好处。彭雨心算了一下现在公司的资金流状况，最后对方总承诺道：“5日内，我可以给酒厂打款50万，再多的，我真拿不出来了。如果酒厂坚持要把全部款项结清，那么我唯一的选择就是把没卖掉的那些酒退还给厂里。”

“好吧！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方总挂了电话，他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多事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