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是血流成的长河,所见之处,白骨如山,满目疮痍。
年迈的老人跪在断头台前,他的眼神是无畏与坚毅,他身后的刽子手手起刀落,没有丝毫的犹豫。
更讽刺的是,他抬起头时眼角滴落的鳄鱼的眼泪。
他伸手,将眼泪连同血迹抹去,火光四溅,我看清他的脸庞……
……
意识渐渐清醒,但双眼却像凝住似的,无法睁开。
“是谁?”我听见熟悉的声音,狠厉中带着一丝疲倦。
“陛下,夏婕妤已经认罪,那日是她推了皇后娘娘。”
身旁的声音顿时变得愤怒无比:“一个小小的婕妤,断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将夏婕妤禁足,封锁玉粹轩,查清楚她背后都有什么人!”
“她现在情况怎么样?”
“陛下,娘娘并未发觉自己已有一个月的身孕,此番坠落水中导致小产,失血过多,故而昏迷不醒。”
“这话朕已经听厌了,她若再醒不来,你们通通都提头来见!”
砰的一声,是碎瓷片撞击地面的声音。
席卷而来的睡意又将我重新卷入昏迷中。
再次醒来时又是一个正午时分,我不知自己已经昏迷多少天了。
应是刚下早朝,少年眉梢间的凌厉还未褪去,眼角下有浓重的乌青,显得十分疲倦,他的眼睛一片猩红,似是许久无眠。
我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痛感不断的传来,他注意到了我的动作,问道:“醒了?”
我点了点头,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他轻轻的抚摸我的发髻,注视着我,良久终于说道:“你被夏婕妤推入水中,先前已有一个月的身孕……”
“那现在呢?”我抚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带着渺茫的希望问道。
他垂下头说道“小枫……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在那一刻,我明白了他的意思,茫然地看着他,眼角遗落了一滴眼泪,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那个素未谋面的孩子。
他无措地抱着我,说道:“小枫……我定会查明真相,还你和孩子一个公道……你不要难过,会伤了身体……”
公道?
我只觉得讽刺,一个只见过两面的人竟会从背后捅我一刀,在这宫中还有什么公道可言?
我一直看不懂中原人那些弯弯绕绕,我们西洲人若是恨一个人,便会拿刀子捅他。可他们中原人哪怕是恨,面上也是带着笑的。这些我用了四年,终究还是没能学会。
待到李承鄞走了,我漫无目的地在宫中闲逛,正是春暖花开的好时节,章莪殿中浓浓的中药味却盖过了花香,让人忍不住想要逃离,不知不觉中,我来到了玉粹轩……
那是宫中一处很偏僻的殿宇,住在这里的大多是不太得宠的妃嫔,现下无人打理,更是荒芜,与冷宫无异。
殿中的美人没有了绫罗粉黛装扮,却难挡秀色,看上去楚楚可怜。
她看见我,眼神中没有一丝诧异,恭恭敬敬地行了个万福道:“皇后娘娘。”
我不想同她兜圈子,开门见山地说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
她沉默了许久,待到我耐心快要耗没时,忽然开口道:“娘娘可曾听闻过赵士玄?”
像是打开了话闸,她娓娓道来地讲着故事。
故事中的女孩少时曾对长安街上打马而过的少年郎一见倾心,那正是少年最得意的时候,年少中举,意气风发,酒旗风暖少年狂,莫过于此。
此后女孩情根深种,送过他香囊,为他绣过百马图,亦在醉酒时向他表露心意,与其他闺阁小姐不同,她爱得热烈而坦荡,丝毫不惧怕世俗的眼光。
可好景不长,少年因父亲和妹妹犯错,举家灭门,那个女孩便发誓,要为他报仇雪恨。
“陛下杀了那么多无辜之人,他是踩着赵家人的白骨才登上了皇位,我便要杀了他最爱的人,让他也和我一样痛苦!”
我反驳道:“他并没有杀无辜之人。”
我知道无论是赵家还是高家都并不无辜,他们都是罪有应得。
她冷笑道:“娘娘您是忘了,赵士玄何其无辜?赵家老少妻儿何其无辜?丹蚩数十万人的性命何其无辜?”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