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了后院的清菡才彻底明白上官遥说的内有乾坤是什么意思,中院的奇门遁甲自是不必多说,就算是在五大世家都不曾看到过如此布置,不仅如此,上官家的整个后院竟完全被聚灵阵所笼罩。据上官遥所说,这个聚灵阵还只是低阶的而已,在法器室和占卜楼,额外各有一座小型的高阶聚灵阵,只可惜大战后的皇族也仅仅只能建出两座小型的高阶聚灵阵而已。
跟着上官遥四处逛了一圈的清菡,彻底有一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既视感。心里更是默默吐槽,不愧是皇家,单几座聚灵阵及禁制阵,就不知要消耗多少天才地宝,更别说那些院落之间一闪而过的光晕,显然在这府邸中还有着一座不弱的护族大阵,还真是…有钱。
上官遥神色温柔的看着暗自嘀咕的清菡道:“清菡,这里是你的院落,旖雪阁,可要进去看看?”
清菡想了想,摇头道:“院落在这里又不会跑,回家那么久,你光带我逛院子了,还没带我去见父亲母亲,于礼不合。”
上官遥眼神闪烁,叹了口气道:“好,我带你去见父亲母亲。”
当清菡看到面前的建筑时不禁一愣,这是……祠堂?她扭头看向上官遥,欲言又止。上官遥并没有看清菡,只是轻声说道:“父亲母亲都在等你,见到你,他们一定会很开心的,进去吧。”
清菡轻咬下唇,随着上官遥进了祠堂,看着满室的牌位,她变得更沉静了几分。上官遥独自走到一对牌位前,缓缓跪下,低声道:“父亲、母亲,遥儿带妹妹回来了,你们,一定都很高兴吧?你们放心,遥儿这次一定会好好保护妹妹的。清菡,快来,让父亲母亲看看你。”
清菡走到上官遥身边,默默跪下磕了三个头,垂眸道:“父亲、母亲,雪凝回来了。我…不记得八岁以前的事情了,若不是兄长找到我,我一直以为自己和异世一样,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女儿不孝,至今才回蓬莱看你们。”
上官遥看着沉静的清菡,挑唇轻笑道:“母亲,妹妹与您长的像极了,十足是个美人胚子,可是您怎么偏偏在怀儿子时,不上点心呢,您还真是偏心。”
原本还暗自伤神的清菡,在听到上官遥的话后,果然精神了些,反驳道:“逍遥哥哥尽瞎说,那易家大小姐追你可是追的紧呢。”
上官遥如今最怕的就是听到易岚儿的名字,忙拉起清菡,边向祠堂外走去边道:“行了行了,我错了,清菡妹妹快别提她了。既然已经拜见过父亲母亲了,我们就先离开这吧,别扰了先祖们的安宁。”
清菡点头,扭头看了眼父母的牌位,轻声道:“父亲、母亲,雪凝下次再来看你们。”
祠堂的门在身后慢慢关闭,也隔绝了满室的烛火气息,清菡微眯着眼,眺望远处的大海,轻声道:“逍遥哥哥,我们去海边坐坐吧。”
上官家的府邸,背靠大海,后院直通一大片沙滩,曾经这片沙滩是雪凝的避风港,每次遇到不开心的事情时,都会躲到这边来看海。上官遥曾问过她,为何总在不开心时来,依稀记得小小的人儿故作老成的回答:“大海的声音能让人静心,凝儿此时心绪不宁,是习巫术的禁忌,自是只能来此静心宁神了。”
上官遥知道,对于此时的清菡来说,这片沙滩是完全陌生的,也许她提出要去海边,纯粹只是巧合,可是他依然忍不住开口问道:“为何要去海边?”
清菡低声道:“大海的声音能让人静心,我现在心绪不宁,需要去海边平静下心绪。而且我也有些话想问你,海边无人打扰,最是合适不过了。”
听到她的回答,上官遥心尖猛的一跳,暗叹道,果然就算什么都不记得了,一些习惯总还是会完整的保留下来。
许久没有等到上官遥回话的清菡,侧头看向自家兄长,只见他愣愣的望着自己,眼中流露出她看不懂的神色,蹙眉轻推了他一下,道:“逍遥哥哥?发什么呆呢?”
上官遥尴尬笑道:“没事,走吧,去海边。”
夕阳的余光挥洒着最后的光芒,在沙滩上斜斜的拖拽出两道身影。两人到海边已经好一会了,清菡一直就这样一语不发的静静看着大海,这模样让坐在她身侧的上官遥有些不知所措。就在他想主动询问时,终于听见身边传来了她低声轻问:“在莲花坞时,你说过,父亲为了寻我,逆天占卜。父亲…是那时候谢世的?”
深吸一口气,上官遥知道,该来的总会来,当清菡接受自己的身世那一刻起,就早晚会知道一切。他伸手揽住清菡,轻声道:“父亲使用了禁术,才找到你的消息。可是禁术伤身,父亲的身子,早在母亲辞世后,就已经……当时唯一支撑着他的就是找到你的消息,毕竟那是母亲的遗愿。”
清菡颤抖着双唇,问道:“那母亲是为何谢世?”
上官遥抿了抿唇,道:“你离家后,父母将蓬莱找了个遍,最后更是亲自前往交州,可是依然没有找到你的下落。母亲终日以泪洗面,寝食难安,一年后终是拖垮了身体……辞世前,她还拉着我和父亲的手,不断喊着你的名字。”
“所以,父亲母亲都是因为我才…”清菡垂着脑袋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头顶传来的重量给打断。
上官遥轻抚着她的脑袋,认真道:“一直没告诉你,就是怕你会这般想。清菡,这不是你的错,父亲母亲更是不曾怪你,还记得母亲辞世前,就算身子再差,也坚持每季都亲手给你准备新衣,她说,担心你回来穿不上新衣闹性子。父亲在辞世前,拉着我,反复念叨着你的消息,一直到我发誓会将你带回蓬莱,才含笑闭眼。于他们而言,只要你能平安回来,就是他们最大的愿望,我知道你难受,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清菡闻言,转身将脸埋在上官遥怀里,双臂紧紧环绕在他腰间,放声大哭起来。
“我以为自己和从前一样是个孤儿,可是…可是…为什么我会不记得以前的事情…我都没有看父亲母亲一眼,为什么老天要对我如此残忍。”
耳边传来清菡略微有些歇斯底里的低喊声,胸口衣襟处更是清晰的传来一阵温热的湿意,上官遥轻轻抚摸着清菡的长发,轻声安抚道:“你不是孤儿,你还有我。在莲花坞,还有江家。清菡乖,这一切都不怪你,要怪,只能怪天意弄人。
当夜幕降临时,上官遥听着怀中少女平静的呼吸声,嘴角微挑,轻柔的将她抱回了旖雪阁。安顿好清菡的上官遥并没有回自己的院落,而是又来到了祠堂,背靠着紧闭的木门席地而坐,抬头望着漫天的繁星,思绪渐远……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透过木窗照射在清菡脸上时,她睁开双眸,看着陌生的屋顶一阵愣神,好半晌才想起自己已身在蓬莱,而这个屋子想必就是她在蓬莱的住处了。
嘎吱的推门声响起,清菡坐起身子扭头向门口望去,只见一个蓝衣少女捧着铜盆蹑手蹑脚的走进屋子,许是清菡的目光太过直接,少女抬眸望来,惊喜的笑容爬上脸颊:“小姐,你醒了,可要起床洗漱?”
清菡心中一动,已然知晓少女身份,笑问道:“你是?”
蓝衣少女嫣然笑道:“奴婢叫娟儿,是柳总管安排来伺候小姐的。”
“娟儿。”清菡垂眸颔首,道:“洗漱吧。”
在莲花坞,清菡并不是没有贴身伺候的丫鬟,只是江家的几个孩子凡事都习惯自己动手,甚少让人在一边服侍。然而蓬莱的一切对清菡来说都是陌生的,她确实需要一个人在一旁帮衬。上官遥作为蓬莱少主,有太多事务需要他去处理,无法一直陪伴在她身边,所以她并未拒绝娟儿的服侍,反而是主动与其交谈了起来。
娟儿今年十五,来上官家做丫鬟也才半年,她本是蓬莱的原住民,家中就她一个独女,按说也是家里的掌上明珠,万万不可能送来做丫鬟,只是上官家在蓬莱的原住民心中,地位并不亚于寺庙。
当得知上官家小姐即将回族,需要找寻一名贴身侍女时,整个蓬莱沸腾了。小到平民百姓大到修真仙家,无不挤破了头,想把自家闺女送来,最终娟儿在一众少女中脱颖而出。
在所有人选中,娟儿并不是最出色的,对于剑道术法,也只是略知皮毛。至今为止她都不明白自己是因何被选中的,但是这个消息对他们一家来说不失为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看着娟儿蹙眉疑惑的娇憨模样,清菡垂眸轻笑,娟儿不明白这之间的缘由,可是她明白,心中不禁对上官遥又更亲近了几分。
在娟儿的服侍下,用过早膳的清菡开口问道:“娟儿,兄长现在在何处?”
娟儿歪着脑袋想了想道:“回小姐,奴婢刚才去取早膳时,听到阿丁在和张大娘说备午膳的事情,似乎是易家和林家的老家主来了,若无意外,现在少主应该正在墨韵阁中才是。”
清菡疑惑的看着娟儿,道:“阿丁?张大娘?”
娟儿后知后觉,才想起自家小姐对府内众人不甚了解,忙解释道:“阿丁是前院奉茶小厮,张大娘是后院大厨房的总管。说来也奇怪,奴婢来上官家的这半年里,两家老家主也时常来与少主商议事务,可从未留过饭呢。”
清菡眉尖微挑,笑道:“娟儿也会中院那奇门遁甲?”
娟儿扬着小脑袋,略显骄傲的说道:“要做上官家的家仆首要的就是学会中院的奇门遁甲,若学不会,是不够格到后院伺候的,前院伺候的出门在外,都不敢说自己是上官家的家仆。”
清菡眼珠一转,轻笑道:“哦?既然如此,那我们出去逛街去。”
说完,她没等娟儿反对,就率先跨出了旖雪阁,可怜娟儿小姑娘只能跺着脚,焦急的跟上自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