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

瓦尔德莫萨的时光柔软得如同地中海沿岸被阳光晒暖的海风。几天下来，艾琳已经习惯了沿着石板路走向小镇中心，路旁白色窗台上垂落的天空葵，街角面包房清晨飘出的浓郁香气，还有那些面带善意的当地居民。

最初的疏离和戒备，在这种慢节奏的、近乎与世隔绝的生活里，被一点点磨去了坚硬的边缘。艾琳开始尝试着融入，而第一步，就是学习几句简单的西班牙语。

艾琳“伯贤”

一次在开满九重葛的庭院里用早餐时，她咬着涂满番茄酱的面包片，含糊地请求。

艾琳“教我几句西班牙语吧？”

边伯贤从咖啡杯沿抬起眼，晨光在他睫毛上跳跃。

边伯贤丨少年丨“想学什么？”

艾琳“就是……日常用的”

艾琳“你好，再见，谢谢之类的”

他放下杯子，唇角微扬，似乎觉得这个提议很有趣。

边伯贤丨少年丨“好”

他清了清嗓子，用他那把本就悦耳的嗓音，放缓语速，清晰地发音。

边伯贤丨少年丨“Hola.（你好）”

艾琳“O…la？”

艾琳小心地模仿。

边伯贤丨少年丨“不错”

他赞许地点头，然后又教了“Adiós（再见）”和“Gracias（谢谢）”。

艾琳学得很认真，像个用功的小学生，反复练习着那几个陌生的音节，甚至在玛丽亚送来新鲜水果时，鼓起勇气磕磕绊绊地说了句“Gracias”，看到对方露出的惊喜笑容，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眼角眉梢都染上了小小的成就感。

边伯贤一直注视着她，看着她因为学会几个简单词汇而发亮的眼睛，看着她与玛丽亚交流时那份笨拙又真诚的可爱。他眼底的笑意渐深，却掺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狡猾的微光。

边伯贤丨少年丨“学得很快”

他状似随意地夸赞，然后，用比刚才教其他时，更加缱绻的语调，轻轻吐出一句。

边伯贤丨少年丨“Te amo.”

艾琳正沉浸在初步掌握一门新语言的兴奋里，听到新的句子，下意识地就跟着重复。

艾琳“Te…a…mo？”

她发音不够标准，带着明显的异国口音，但每个音节都念得清清楚楚。

话音刚落，她就看见边伯贤脸上的笑容瞬间绽开，深邃的眼睛弯起，里面流淌着毫不掩饰的欢欣和得意。

艾琳愣住了。她回想了一下自己刚说的句子，完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看他笑得那么荡漾，心里顿时敲起了小鼓。是她发音太奇怪了？还是这句话有什么问题？

一种被捉弄的感觉悄悄爬上心头。她蹙起眉，看着他依旧止不住笑意的脸，有些不开心地瘪了瘪嘴，把手里剩下的面包片丢回盘子，扭过头不想看他。

艾琳“你笑什么？是我说得很难听吗？”

见她误会，边伯贤非但没有收敛，笑意反而更深。他站起身，绕过小小的藤编餐桌，走到她身边。艾琳感觉到他的靠近，身体微微僵硬，却固执地不肯转头。

下一秒，他温热的手掌揽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轻轻扶住她的脸颊，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力道，将她的脸转了回来。他俯下身，额头几乎要抵住她的，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边伯贤丨少年丨“笨蛋”

他的声音低沉而性感，带着浓浓的笑意和化不开的宠溺，用中文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在她耳边说。

边伯贤丨少年丨“我教你的是……”

边伯贤丨少年丨“‘我爱你’”

艾琳的瞳孔猛地放大，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他刚才教她的，是“我爱你”？

而她，竟然就那么傻乎乎地，认真地跟着他念了？

巨大的羞窘瞬间淹没了她，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染上绯红，一直蔓延到耳根脖颈，像熟透的蜜桃。

看着她瞬间爆红的脸颊和那双因为震惊而湿漉漉的眼睛，边伯贤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搂在她腰间的手臂收紧，将她更密实地拥入怀中，低头，再次凑近她滚烫的耳垂，温柔地回应。

边伯贤丨少年丨“Y yo, te amo. （而我，也爱你）”

艾琳的心跳彻底失控。西班牙语的“Te amo”和他中文的“我也爱你”交织在耳边，不断回放。

她被他圈在怀里，鼻尖全是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周围是盛放的鲜花和地中海的阳光，一切都美好得不真实。

她试图说些什么，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所有的思绪，似乎都被这直白而滚烫的爱语冲击得七零八落。

从那天起，艾琳不敢再轻易跟着边伯贤学新句子了。

而边伯贤，似乎格外喜欢看她那副想学又不敢问、带着点小警惕和小怨念的可爱模样，偶尔还会故意在她面前说几句复杂的西班牙语，然后好整以暇地欣赏她纠结的小表情。

“¡Hola, guapa!”（你好，美女！）

一位满头银发、眼角堆满笑纹的老奶奶，正坐在自家门槛上晒太阳，看到他们走过，慈爱地招呼着，顺手从门边的花盆里剪下一支盛放的红色天空葵，颤巍巍地递给艾琳。

艾琳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guapa”是夸她漂亮，脸上立刻绽开略带羞涩的笑容，用她练习了许久的、依旧带着生硬口音的西班牙语回应。

艾琳“¡Gracias! ¡Muy bonita!”（谢谢！很漂亮！）

她接过那支娇艳的花朵，指尖触碰到的花瓣柔软而充满生机。

老奶奶显然被她的努力取悦了，笑得更开心，语速飞快地说了一长串话，夹杂着一些艾琳完全无法理解的词汇，目光还在她和边伯贤之间流转，带着显而易见的祝福意味。

艾琳求助般地轻轻拽了拽身边男人的袖子，仰起头，清澈的眼眸里带着一丝无措和依赖。

边伯贤低头，看着她拽着自己衣袖的纤细手指，再迎上她那如同迷路小鹿般的眼神，唇角无法自控地扬起一抹极其温柔的弧度。他反手握住她微凉的手指，包裹在掌心，然后才转向老奶奶，用流利而地道的西班牙语交谈起来。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说着她听不懂的语言，与老奶奶一来一往，气氛融洽。艾琳安静地站在他身侧，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稳定温度和力量。

片刻后，他结束交谈，礼貌地与老奶奶道别，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艾琳“奶奶说了什么？”

艾琳忍不住好奇地问。

边伯贤侧头看她，阳光在他发梢跳跃，眼神里含着未散尽的笑意和显而易见的宠溺。

边伯贤丨少年丨“她说”

他刻意放缓语速，目光锁住她。

边伯贤丨少年丨“你像清晨带着露珠的玫瑰一样迷人，问我是不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才能找到这么美好的伴侣”

边伯贤丨少年丨“她祝我们永远像现在这样甜蜜”

他的翻译显然带上了个人色彩，语气里的骄傲和满足几乎要满溢出来。艾琳的脸颊微微发热，心里却泛起一丝甜意。她低头嗅了嗅手中那支天空葵，淡淡的香气萦绕在鼻尖。

艾琳“你……你是不是添油加醋了？”

她小声嘟囔，耳根却悄悄红了。

边伯贤低笑出声，握着她手的力道紧了紧。

边伯贤丨少年丨“句句属实。不信的话，你可以自己学好了西班牙语来验证”

这样的场景越来越多。有时是水果摊的老板硬塞给他们几个熟透的无花果，说着“Para la pareja más guapa del pueblo”（给镇上最漂亮的一对）；有时是小酒馆的老板在他们路过时热情地邀请他们进去喝一杯，调侃着“¡El amor está en el aire!”（空气中都是爱的味道！）。

每一次，艾琳都需要依赖边伯贤的“翻译”。而他，似乎极其享受这个过程，总是耐心地充当她的耳朵和嘴巴，将那些充满善意的调侃和祝福，用中文包裹上一层更甜蜜的糖衣，再递到她心里。

他开始有意无意地教她一些新的词汇，比如“pareja”（伴侣），“amor”（爱），“suerte”（幸运），每一次教学，都伴随着他深邃的目光和意有所指的语气。

艾琳学得小心翼翼，生怕再掉进像“Te amo”那样的陷阱里。

她发现自己越来越习惯走在他身边时，被他自然而然地牵住手；越来越习惯在遇到语言障碍时，下意识地寻求他的帮助；越来越习惯在那些善意的目光和祝福中，扮演他“甜蜜伴侣”的角色。

黄昏时分，他们再次漫步到可以俯瞰地中海的山坡上。夕阳将天空和海面染成一片瑰丽的橙红。边伯贤从背后拥住她，下颌轻抵着她的发顶。

边伯贤丨少年丨“看，是不是很美”

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海风的湿润。

她没有回答，只是放松身体，向后靠进他温暖坚实的怀抱里。远处归航的船只拉响汽笛，小镇的灯火次第亮起，如同散落人间的星辰。

看着看着，艾琳的眼皮渐渐有些沉重，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缓缓垂下。她靠在他怀里，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

边伯贤敏锐地察觉到了怀中人儿的变化。他低头，看着她恬静的侧脸被夕阳的余晖镀上一层柔软的金色光晕，她微微阖着眼，神情是全然的信任与放松。一股难以言喻的柔情瞬间充盈了他的心脏，柔软得一塌糊涂。

他微微侧过头，温热的唇瓣，轻柔地印在她光滑的脸颊上。

艾琳在朦胧中感受到这轻柔的触碰，睫毛颤了颤，并未醒来，只是无意识地更往他怀里缩了缩。

边伯贤的眸光暗了暗，里面翻涌着深沉的爱怜与占有。他不再满足于这蜻蜓点水般的亲吻。他的唇缓缓下移，最终，温柔地覆上了她微张的嘴唇。

这个吻不同于之前的任何一次。没有戏谑，没有试探，没有步步紧逼的侵略性。只有缠绵的眷恋和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他细细描摹着她的唇形，耐心地引导着。

晚风掠过山坡上的草丛，发出沙沙的轻响，与远处隐约的海浪声应和着，成为这个吻最动人的背景乐。

艾琳在半梦半醒间被卷入这温柔的漩涡，睡意被唇上传来的酥麻触感驱散了些许。她迷迷糊糊地回应着，生涩而本能，手臂无力地攀附着他的胸膛。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最后一缕天光被墨蓝色的夜幕吞噬，边伯贤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她的唇瓣，额头却依旧亲昵地抵着她的。

艾琳缓缓睁开眼，眸子里还氤氲着一层迷离的水汽，在渐浓的夜色里，倒映着山下璀璨的灯火和他深邃的轮廓。

边伯贤丨少年丨“累了？”

他的声音比刚才更加沙哑，带着未散的情动，摩挲着她的耳膜。

艾琳轻轻点了点头，脸颊贴着他微凉的衬衫布料，感受着他胸腔里传来的、与自己同样有些失序的心跳。

边伯贤丨少年丨“那我们回去”

他低声说，手臂将她圈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他没有立刻动作，而是又这样静静拥了她片刻，在满天繁星和人间灯火的见证下。然后，他才微微弯腰，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艾琳轻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颈。

边伯贤丨少年丨“怕你走路睡着”

他轻笑，抱着她，步伐稳健地朝着山下那片温暖灯火、属于他们的庄园走去。

艾琳没有挣扎，将脸埋在他颈窝，任由他抱着自己穿过渐深的夜色。身后，是沉入深海的红日与缓缓升起的星月；前方，是亮着灯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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