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

几天后，边伯贤提出了马略卡岛之行。艾琳看着平板屏幕上那些陌生的西班牙语地名，下意识地抗拒。语言不通的异国他乡，意味着她要切断所有熟悉的联系，全然依赖他。

艾琳“我不懂西班牙语，那里让我没有安全感”

她试图拒绝。

边伯贤拿走她手中的平板，俯身撑在她座椅的扶手上，将她圈在他的气息范围内。

边伯贤丨少年丨“正因为你什么都不懂，才最好”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蛊惑。

边伯贤丨少年丨“我在瓦尔德莫萨有一处小庄园，足够安静”

边伯贤丨少年丨”我想让你全身心地体验和我在一起的感受，不受任何外界打扰”

他微微凑近，目光落在她微微颤动的眼睫上。

边伯贤丨少年丨“或许到了那时，剥离了所有干扰项，你对我，会有更清晰的改观”

他的理由无懈可击，甚至带着一种心理学上的精准。艾琳最终还是妥协了，或许，在她心底，也藏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渴望，想要一个答案。

帕尔马机场带着地中海咸湿气息的风扑面而来，艾琳看着完全陌生的文字标识，有一瞬间的恍惚。边伯贤自然地接过她所有的行李，另一只手坚定地牵住她，穿过喧闹的人群。

他租了一辆敞篷车，沿着盘山公路驶向位于岛中央的瓦尔德莫萨小镇。橄榄树银灰色的叶片在阳光下闪烁，远处的地中海像一块巨大的蓝宝石，静谧而深邃。

边伯贤丨少年丨“看那边”

边伯贤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始终没有松开她，指向一处峭壁。

边伯贤丨少年丨“像不像你那条坦桑石项链的颜色？”

艾琳下意识地摸了摸锁骨间的吊坠，这是他之前送的礼物。他总是这样，将关于她的细节，悄无声息地嵌入每一个场景。

车子最终驶离主路，穿过一道隐蔽在茂密柏树林后的铁艺大门。一条私密的碎石车道蜿蜒而上，尽头处，一栋有着蜜色石墙和赭红色瓦顶的庄园静静伫立在午后的阳光里。

没有显眼的招牌和制服笔挺的门童，只有蔓延的九重葛从矮墙上瀑布般垂下，以及庭院中央一棵巨大的古老橄榄树。

边伯贤丨少年丨“我们到了”

边伯贤停好车，绕过来为她打开车门，很自然地朝她伸出手。他的手掌在阳光下显得宽厚而可靠。

一位身着朴素棉麻裙、面带微笑的当地中年妇女迎了出来，边伯贤用西班牙语与她简短交谈了几句，对方便友善地朝艾琳笑了笑，接过少量的行李。

边伯贤丨少年丨“玛丽亚，平时负责照看这里，不会说英语”

他低声向艾琳解释，手轻轻扶在她的后腰，引她入内。

边伯贤丨少年丨“这段时间，这里只有我们”

艾琳踏进铺着凉爽地砖的门厅，环顾着充满地中海风情的拱廊和手工艺品，难掩惊讶。

庄园内部保留了原始的石砌结构，厚重的墙壁带来宜人的凉爽。家具是藤编与深色原木的组合，织物带着鲜明的异域图案，处处透露着不经意的品味与岁月的沉淀。他带着她穿过起居区，推开一扇沉重的木门。

边伯贤丨少年丨“你的房间”

房间宽敞而通透，巨大的双开门通向一个私人的小露台，外面正对着那片无人打扰的橄榄树林。空气中弥漫着阳光、干燥木材和淡淡薰衣草的味道。

边伯贤丨少年丨“先休息一下，洗漱间在那边”

他指了指一扇门，并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而是倚在门框上，看着她有些无措地打量这个完全陌生的空间。

边伯贤丨少年丨“这里没有服务铃，没有菜单，也没有你熟悉的任何东西。需要什么，只能找我”

他的话语里带着一种温柔的禁锢感。艾琳走到露台边，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植物清香的空气，试图平复有些过快的心跳。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得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

傍晚，他带她一起去了小镇。黄昏的瓦尔德莫萨，石板路被夕阳染成暖金色。他牵着她，熟稔地穿梭在迷宫般的小巷，最后停在那扇不起眼的木门前，招牌上写着花体的“La Cartuja”。

边伯贤丨少年丨“这是修道院后面的私人酒窖改的酒吧，很少游客知道”

他推开门，低声解释。

内部是原始的石拱顶，只点着几盏煤油灯，光线幽暗暧昧。一位白发老人在角落弹奏着弗拉门戈吉他，悲怆而热烈的音符在空气中撞击。

他们在靠墙的卡座坐下，边伯贤用流利的西班牙语点了单。酒保送来的不是当地的桑格利亚，而是两杯琥珀色的威士忌，冰块在杯中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艾琳“你什么时候学的西班牙语？”

她忍不住问。

边伯贤丨少年丨“为了这次旅行，学了一点”

他晃动着酒杯，轻描淡写。但艾琳知道，这绝非“一点”那么简单。

边伯贤丨少年丨“尝尝，用当地柑橘调味的单一麦芽，别处喝不到”

她小啜一口，浓烈的泥煤味中确实缠绕着一丝清甜的柑橘香，顺着喉咙滑下，暖意在她身体里扩散。

边伯贤丨少年丨“知道肖邦在这里写了哪首曲子吗？”

他忽然问。

艾琳摇头。

边伯贤丨少年丨“《雨滴》前奏曲”

他的目光在昏暗中格外深邃。

边伯贤丨少年丨“据说是在一个雨夜，乔治桑外出未归，他独自在修道院里，肺病缠身，思念成疾时写的”

吉他声如泣如诉，艾琳看着煤油灯下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心跳在酒精和音乐的双重作用下渐渐失控。

艾琳“你带我来这里，是想让我像肖邦一样，在绝对的孤独里，确认自己的感情吗？”

边伯贤转过头，目光沉沉地锁住她。

边伯贤丨少年丨“我是想告诉你，即使是肖邦，也需要远离熟悉的一切，在陌生的环境里，才能找到最真实的灵感”

艾琳没有说话，心头被他话语里的隐喻搅得翻江倒海。她猛地端起酒杯，大口喝了一口，威士忌的灼烈感直冲而下，因为喝得太急，一丝琥珀色的酒液顺着她的唇角滑落。

边伯贤倾身向前，拇指轻柔地擦过她的下唇，拭去酒渍。

就在这时，酒吧那扇沉重的木门被推开，带进一阵微凉的海风。一个穿着随意、肤色黝黑的年轻当地人笑着走进来，目光扫过室内，很快定格在他们这一桌，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大步走了过来。

“¡Hola! Señor Byun!”

他热情地拍了拍边伯贤的肩膀，语速很快地说着艾琳完全听不懂的西班牙语。

边伯贤显然与他相熟，笑着与他握了握手，用同样流利的西班牙语回应着。年轻人的目光好奇地落到艾琳身上，带着善意的打量，然后用带着口音但还算清晰的英语问候道。

“晚上好，小姐。”

艾琳有些局促地点了点头。

年轻人转而用西班牙语，促狭地朝边伯贤挤挤眼，压低了些声音。

“¿Quién es esta hermosa señorita? Tu novia?”（这位漂亮的小姐是谁？你的女朋友？）

煤油灯的光晕在边伯贤的眼底摇曳，他侧头看了艾琳一眼，她正垂着眼睫，无意识地用手指摩挲着杯壁，显然对这场对话内容一无所知。他转回头，对着年轻人，轻轻一笑。

边伯贤丨少年丨“No, es mi esposa.”（不，是我的夫人）

年轻人瞬间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Qué? ¿Ya te has casado? ¡La última vez que viniste estabas soltero!”（什么？你已经结婚了？上次你来的时候还是单身！）

边伯贤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弧度，那笑容里掺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涩，他抬手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像是在安抚对方的惊讶，又像是在自嘲。

边伯贤丨少年丨“Bueno, es algo complicado... Casi lo está, pero ella no está de acuerdo.”（嗯，情况有点复杂……差不多是了，但她不同意）

年轻人更加困惑了，眉头紧锁，追问道。

“¿Por qué? Si es tu esposa, ¿por qué no está de acuerdo?”（为什么？如果她是你的夫人，为什么不同意？）

边伯贤的目光再次落回艾琳身上，酒吧昏暗的光线里，他的眼神像深不见底的漩涡，牢牢锁住她，缓缓说道。

边伯贤丨少年丨“Porque estamos jugando un juego.”（因为我们在玩一个游戏）

他顿了顿，确保艾琳正看着他的眼睛。

边伯贤丨少年丨“Si gano este juego, nos casaremos.”（如果我赢了这场游戏，我们就会结婚）

年轻人的表情从困惑转为恍然大悟，随即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拍了拍边伯贤的背，又朝艾琳投去一个友好又带着几分了然的眼神，用西班牙语说了句什么，大概是“祝你好运”之类的话，便笑着走向了吧台。

突如其来的寂静笼罩了卡座。吉他手似乎也暂时休息了。

艾琳“你们刚刚聊了什么？”

边伯贤丨少年丨“他说，你很美”

他轻声翻译，却绝口不提其他。

边伯贤丨少年丨“还祝我们……有一个愉快的夜晚”

回到庄园时，夜已深。玛丽亚早已离开，整栋房子静得只能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和彼此的呼吸。他为她倒了一杯清水，送她到卧室门口。

边伯贤丨少年丨“晚安”

他低头看着她，走廊壁灯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他没有试图进入，只是抬手捧起她的脸，在她唇间轻轻落下一吻。

艾琳走进房间，反手关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能清晰地听到自己鼓噪的心跳声。

半夜，艾琳再次醒来。清冷的月光透过露台的玻璃门，在古老的石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她赤脚走到露台，橄榄树林在月色下像一片沉默的海洋。忽然，一件还带着体温的薄外套轻轻披在了她的肩上。

她猛地回头，边伯贤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只穿着一件深色的睡袍，领口微敞。

边伯贤丨少年丨“睡不着？”

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性感。

艾琳“嗯”

她拉紧了他的外套，上面满是他身上那股清冽好闻的气息。

他没有再多问，只是站到她身边，一同望向月光下静谧的树林。他的手臂偶尔会碰到她的，皮肤传来的温度真实得烫人。

艾琳“这里……很安静”

她试图找些话说。

他点点头，侧过头看她，月光在他眼中流淌。

边伯贤丨少年丨“所以，任何声音，任何情绪，都无所遁形”

包括我的心跳吗？艾琳在心里想。在这个完全属于他的领地里，在这个只有他们两人的世界里，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

她害怕的，从来不是陌生的语言，不是异国的孤寂，甚至不是这场游戏预设的危险。

她害怕的，是当所有借口都被剥夺后，她不得不承认，这份无法抑制的心动，与任何精心设计的浪漫无关，与任何游戏规则无关。

它只源于身边这个，无处不在，并且显然打算让她彻底沉沦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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