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凡人，我是灵女，有何不放心？”
“但是他们人多势众。晴雪，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在家中，就能看到祭坛和广场那里的事情？”屠苏道。
“你还想着保护我啊……这样，我想想，还真有个好东西……”晴雪说着，回到里屋，片刻后，拿着一个东西出来了。
“烛龙之鳞？”屠苏惊讶道。“它怎会在你手中？”
“我捡的……”晴雪调皮一笑，将它交给屠苏，道：“你用这个对着墙壁，就能看到一切了……你如今不愿去见人，但你有权知道我们待会儿要经历的事情……”
“好……你出去要多加小心……”
“嗯，苏苏在家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晴雪拥抱了屠苏一下，在屠苏的目送中离开了。
晴雪身着灵女装，立刻吸引了多人的目光。连正在议论她的人，看了她此时的美丽无暇，也无法将这个女子和自己口中的污言秽语联系到一起去。
晴雪不管旁人的目光，走到集市最热闹之处，用带有灵力的悦耳声音开口了：“所有对于我与屠苏的事情有兴趣、被流言所困惑、想知道事情真相的人，请立刻到村外祭坛广场去。我，亲自解释给你们听。”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议论之声，晴雪知道，只通知这一句之后，就再也没自己的事，人们会自行互相传播，便离开了这里，去找村长阿秀帮忙。
晴雪要亲自给出解释的事情，传播得比晴雪想象得还要快。多日来议论纷纷的人，不明真相，早已按耐不住想听当事人的解释，所以都匆匆赶到现场。其中有好事者、惟恐天下不乱者、看热闹者、异心者，还有一直默默相信并支持屠苏与晴雪想来听晴雪亲口辟谣的支持者。小石、夏儿、林儿、梅安夜等人也在比较远的地方，默默关注着。
晴雪带着阿秀和几名村内官员来到的时候，广场上已经聚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片。晴雪就在这众人瞩目之下，淡定地走上了祭坛。灵女的衣裙随风翻飞，给人脱俗神圣之感，让人们不禁觉得，以前说过的流言蜚语简直就是亵渎。
晴雪俯视着仍在越聚越多的人们，深吸一口气，开口了：
“今天来到这里听我讲话的各位乡民，我很高兴见到大家。平日里，根本没有一下子见到你们这么多人的机会……今天，我是来把事实公诸于众，来替代你们的不解和猜疑的……那些我要讲的事情，跨越了几百年，都是确凿的事实，它们多年来一直藏在我自己一个人心里，而如今，看来是要在我的乡民们面前，见天日的时候了……
大家，请问你们知道我们所在的村落，也就是桃花乡，最初的名字吗？”晴雪的声音很柔，却通过灵力，清晰地透入每个人的耳中。
祭坛底下的众人们，有的和亲友窃窃私语，有的摇头，显然不知晓答案。
“你们是猜不出的，因为我从未对大家中的任何人说起过。我们的桃花乡，最初的第一个名字，叫做‘苏苏谷’，当天就更改为第二个名字，叫做‘桃花谷’。第二个名字已经和现在区别不大，但第一个名字，你们没有什么想法吗？……”晴雪平静地看着众人。
此时的众人，有些还一脸迷茫之色，但大多数人脸上都已是恍然和吃惊的神情。“没错，苏苏谷，苏苏，屠苏，百里屠苏。这就是它们的关系，这就是苏苏谷名字的由来。这里最初，是我发现的一处美丽之地，是我一时兴起，用我喜欢的人，百里屠苏的名字命名的地方。苏苏谷，桃花谷，桃花乡。”最后九个字，晴雪一字一顿，仿佛在无尽地回味，而下面的人群开始传出议论之声。
“所以，我希望大家听好我接下来的话，”晴雪的声音忽然变大，并带上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威严气息，说道：“那是九百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们说，这是属于我们两个的地方。而现在，我把它变成了大家的地方。但我们不能忘记，这里最初因我而被发现，因屠苏而命名。你们现在看到的每一株、每一朵桃花，都是当初由我亲手种下、由他亲手浇灌的那些桃树的后代。如果没有当初的风晴雪和百里屠苏，这里就不会有今日胜景。而如今，我想知道，这里的人，哪一位有那个资格，把我二人当做妖邪之物驱逐出此地？……”台下一片鸦雀无声，晴雪顿了顿，继续道：“没错，我，风晴雪，已经流连了世间九百年。而屠苏，他也不像你们认为的那样年轻年幼，至少心理不是。他，与我在九百年前相识相爱，他那时候，与我同岁。”
台下忽然爆发出一阵议论之声，大家都在吃惊地谈着一些什么，有些比较激动的声音能够被清晰地听到：“天啊，九百年……”“那屠苏分明是我们看着长大的，竟然九百年前二人就已相识，这不是妖邪是什么……”晴雪静静地听着、看着他们，直到身后的阿秀走上前来朝人群喊了一声：“安静！”
人群重归寂静，晴雪的声音继续说了下去：“九百年前，我们的死别，我永世难忘。当初的他，也是现在这样年轻的年纪，为了阻止一个魔头伤害百姓，伤害你们这样的无辜之人，他毅然选择了放弃自己的生命，放弃了他和我拥有幸福的权利。”晴雪说道此处，一挥手，身后的影壁上忽然浮现了当年百里屠苏与欧阳少恭拼死决战的画面，紧接着一幕幕关于屠苏舍弃自己为救众人的画面快速闪过，最后定格在了晴雪抱着临终的屠苏，在悭臾的龙背上的画面。
“你们看到了吗，这就是我的爱人百里屠苏，他上一世的人生的最后一刻。这个时候，他对我说，他此生虽有遗憾，并无后悔。不后悔的是什么？自己的生命换来更多人的生命可以继续，他不后悔！他认为，他的死是有意义的，比苟且偷安、得过且过的漫长生命更值得，所以他不后悔！他不后悔，但是我却因此改变了命运。所以他说有遗憾，我想，他的遗憾，就是未能有更多的时间，报答和陪伴他重要的师父、师兄，还有我……他遗憾，他还未能体会一个正常人的平凡生活的幸福，就已走到了人生尽头……所以，为了弥补他的遗憾，我宁愿向女娲大神求来长久寿命，放弃转生的权利，也要再次寻到他，复活他，给他一世平凡快乐的权利。这一找，就是九百年……这九百年间，我把我们的苏苏谷、桃花谷，变成了救助困难之人的桃花乡，大家的桃花乡。除了这是让我内心感到充实和幸福的事情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与我约定过，要去帮助更多遇到困难的人。他不在了，我要替他多帮助一些人，那样，即使最终我也无法找到他，他若在天有灵，看到了，也会高兴吧……五百年前，我建立了桃花乡，开始救助有困难的人来这里安家，其中你们的祖先，也都在那之内。三百年前，我由村长退居幕后，选定了村内值得信任的人担任村长，那时候开始，我不再亲自掌权，因为桃花乡已经形成了固有的良好风气，不再那么需要我，而我，也想要更多的时间，去寻找复活我爱人的方法……”晴雪顿了顿，仿佛陷入了回忆，而台下众人，已经动容地沉浸到了风晴雪、百里屠苏与桃花谷长达九百年的故事中去。
“后来，如你们所见，我终于，复活他了，再次找到他了……”晴雪脸上露出令人心疼的微笑，道：“刚刚用辟邪之骨复活的他，那么小，和人间的普通婴儿无甚不同，我甚至怀疑他不是用法力重塑的，而真的是人类生下的孩子……我抱着他，觉得九百年来一切的苦痛，都值得了……这一世，我不会让苏苏再过受苦的日子，不要让他再拥有六亲缘薄短寿夭折的命运……我要细心照顾他，让他活的好好的，将来他长大了，想娶谁我都不会反对，因为，只要看到他重新活过来，我就已感激上天，别无他求。但是，他自小就没叫过我姐姐、姑姑，他和你们小时候都不一样，似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是平辈的，一样的……他长大后，还是像九百年前一样，爱上了我，爱上了他的风晴雪。他恢复了所有记忆，完全变回了完整的百里屠苏。我直等到他十八岁成年，才与他成亲。在那之前，我们相持以礼，清清白白。敢问我们成年男女，两情相悦，明媒正娶，我们经历了九百年的磨难才在一起，何错之有？私养娈童一说，又从何而来？你们辱骂我是妖怪，那也罢了，我不会和我心目中的孩子计较；可是，你们若是辱骂到百里屠苏头上，不要怪我不忍。”
台下，已经有很多人羞愧地低下了头。
晴雪继续道：“大概半年多以前，我有了屠苏的孩子。九百年了，我第一次怀孕，第一次拥有了属于我自己的骨肉。这对于一个流浪了九百多年的女子来说，是多么惊喜和值得珍惜的事情，你们永远无法体会……然而，我因为活了太久，体力衰微，再加上带有辟邪之骨血脉的胎儿对我伤害太大，我已无力肩负孕育这个孩子的重任……那个时候，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杀死孩子，让自己活下去；二是留下孩子，我死，或者我与孩子一尸两命，我母子二人都死。即使面对这样的境况，被母爱冲昏头的我，也死活不愿放弃近千年来我唯一的孩子。屠苏在这时候，为了保全住我们母子二人的性命，为了尊重我想留下孩子的愿望，他做出了一个决定，让女娲大神把这个胎儿从我体内，转移到了他的体内。我无法完成的事情，他来替我完成。当初我以为他不经我允许，擅自拿掉胎儿的时候，我还对他生气过，这是我唯一一次对他生气。因为，我心中我的苏苏，不是能够杀害自己孩子的人。但后来得知，孩子还在，只是移到了他体内，我又无比心疼。我终究还是让他成为了异于常人的人。但是，这是屠苏自己的决定，这是他认为的爱我和爱孩子的办法。他不害人不伤人，他选择什么方法对我好，与他人何干？他人凭什么对他妄加非议？桃花乡在三百年前，就已经在乡册里记录下了一条守则，一共九个字，你们可还记得是哪九个字？”
台下继续沉默。生活安逸，时日已久，又有谁会去专门读记这个呢……
“我知道你们不记得，不知道……那好我来说，这个守则是三百年前玥儿村长写进去的，为了击退当时一时的不正村风。这九个字是‘不妄看，不妄闻，不妄言。’不该看的闲事，连看都不应该看，否则就是凑热闹；不实不确凿的流言，连听都不该去听，更不可轻易听信，否则便是耳根子软；别人的闲话，更是不该妄谈、不该议论，不该扩散传播，否则就是嚼舌根子。台下的各位，议论我就算了，但如此对待一个善良正直的男孩，各位于心何安，这三条，你们又做到了哪一条？如果屠苏和我的孩子因为你们的议论甚至你们也许打算做的过激行为，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认为，我即使再宽容，能够原谅吗？……”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