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返牧云 上

“啊啾！”

“这条路什么时候种这么多绵烟草?”

一个喷嚏惊飞枝头上的鸟儿，小野搓了搓鼻子探寻着记忆中的路。三年的时间飞逝，牧云村的路不同以前，那些熟悉的草木如同被人为地打乱，小野只能依靠儿时的方向感摸索着村子的位置。

翠竹渐密，渐入竹林深处，望着竹上的一身细痕，他更能确定自己离牧云村越来越近。

儿时劈在翠竹上的痕迹，在长大时成为了回家的引路标。越是往里走，眼前越是被往日牧云村的点滴所笼罩。当年他可是最希望砍下这颗竹子的小狼，今日却有些不忍心再动刀。

这片翠色的竹林承载着他一生中四分之三的回忆。

抚摸着竹身上的疤痕，小野的脚步逐渐向竹林深处走去，落地的脆叶被风儿吹得沙沙作响，温暖的春风此刻却夹杂着一分寒意。

一缕生万丝，耳尖瞬间高耸。只见几抹银光顺势破风而来，穿过错密交杂的竹林直逼小野面门。

小野顿步，脚下发力，一个侧身躲过数十道箭矢。掌中翻滚的白火几乎是瞬间将临身的利箭焚化为灰烬。

“是谁?”

小野冷声喝到。右手搭刀，随时准备拔刀反击。

翠色的林子中静如湖面，只剩下他的声音在这片寂静中回荡着。

脚步微动，身下的地面竟有些松动起来，落叶与泥土同下，一齐坠落到下方的深坑中。重心不稳下，小野难以发力从坑中跃出。眼见马上要掉入深坑粘腻的液体中，他立刻反甩断刀，旋转的刀刃便就这样飞出了洞口。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一个身影从坑中跃出。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回头看向那遍布粘液的深坑，心中不由地升起几分古怪。

这不就是他三年前陷阱的优化版吗？

坑中的粘液比起原先更加棘手，表面塌方的速度明显快过之前的几倍，以至于他还来不及反应便落入了这深坑中。

再回头看向断刀飞去的方向，旋转的刀刃连路砍下几颗翠竹，飞入了一片茂密的杂草中。草丛中窸窸窣窣的碎响自然逃不过小野的耳朵，他走向那片可疑的草丛中。地上不过是一只全身颤抖的灰白小兔。

断刀落下的位置距离他的脖颈只差一毫，若是小野再用力些，他的小命今日恐怕就要葬送在此了。

“小兔?！”

小野一愣，这才认出这灰白的兔子原来是自己儿时的玩伴。

“小……小野?！”

小兔瞳孔地震，声线不稳，嘴中吐出的二字都难以控制声调。

“救，救命啊！！！白天活见鬼了！”

“我这辈子一定好好干农活，再也不抢着来巡逻了，救命啊！！”

小兔连滚带爬地起身，转身便向着竹林深处逃去，双眼禁闭，只是一股脑地向着前方跑。

“duan！”

不出意外地，他就这样一头撞在了竹竿上，一头昏了过去，只留下一脸懵的小野。

“我记得以前玩躲猫猫的时候他们不是都不怕的来着吗？”

…………

竹林再度恢复了寂静，窸窣的声音依旧还在。不过这次，只是小野拎着昏迷不醒的小兔踏着落叶的向着牧云村走去的步声罢了。

越往前走，竹影渐疏。交织的竹叶再也无法兜住倾泻的阳光，眼前的迎来的便是一片开阔之景。

深幽的尽头是一片绿茵遍地的土地，牧云村那旧迹横生的青铜钟依旧挂在村头，阳光下展示着身上别样的纹理。

草地上遍布绚丽的花朵，缤纷的颜色环绕着这片宁静祥和之地，几声鸟鸣四起，惊飞几只花丛中的蝴蝶。

与离去的那番景象，此刻的牧云村简直与先进相比简直就是天翻地覆的改造。八根铜柱耸立在牧云村的周围，似乎在暗中保护着这片人间仙境。

阳光倾洒而下，一名身着青衣的女子静静地伫立其间。她宛如与这方天地融为了一体。莲蓬般的壶嘴中，清水如银线般倾泻而出，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轻柔地润泽着脚下的五彩花田。那片绚烂的色彩在水流的轻抚下仿佛更添了几分生机。

小野虽看不清那女子在耀眼阳光下的容貌，不过他敢确定，眼前之人定是鹿娘无疑。

青衣女子似乎察觉到了村空的目光，手中的水壶一顿。抬眸间，双目对视，堆积的思念似乎在这一刻交织着。她虽知有这一天，但能见到小野能平安地出现在她的眼前，内心依旧无法与平日般平静。

“鹿娘，我回来了！”

小野招手，加快步子便着向着鹿娘飞奔而去。鹿娘脸上的笑意藏不住，望着远方奔来的小野却是似乎想起了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待小野只距离她十步之远时已是为时已晚。

“duan！”

空旷的地面上，好似有一片无形的屏障将他阻隔在外，如同一头撞在了墙上直接将他反弹在外。手中拎着的小兔却是毫无阻拦地扑在了屏障外的花田中。

“唉，忘了告诉你了，牧云村新设了屏障，外人未经许可是进不来的。”

鹿娘无奈地笑了笑，在一旁的铜柱边轻点几下，细微的蓝光闪烁，这一侧的屏障便算是开了一个口令他进出。

蓝光再次闪烁，出口关闭。小野揉揉脑袋，还不忘拉起吓晕的小兔跟着鹿娘一同进了牧云村。

…………

屋内，鹿娘提起起一篮烧饼放在桌前。见着小野狼吞虎咽的样子，她甚至小野是简直在五步谷饿了三年。

“看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鹿娘要不今日去捉几条鱼给你补补如何?”

“不了不了，我现在一看到鱼就反胃……嗯至少这一段时间都不想吃了。”

听到吃鱼，小野如拨浪鼓般地摇了摇头。别说是其他山珍海味了，现在的他光是能吃到烧饼就很满了。

“自从五步先生来牧云村后，这里便设置了结界以提防黑峰外敌。村子经过修缮，不出几月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小野小声嘟囔着，一边又往嘴中塞了一个烧饼。

“难怪他说那五步谷的机关都是逗我们玩的，原来这老酒鬼还真有一手。”

鹿娘为灶头添上根柴，大致地讲了讲牧云村这三年来的变化。当然，将神门到来的事，她选择将它隐瞒而下。小野如今的状况知道的太多反而对他不利。

不过在村子外绕一圈还是有必要的，省得像小兔一样那就和闹鬼没什么区别了。

“对了，鹿哥去哪了?回来这么久没见到他呢。”

“在你离开不久后，他去金沙学习机关术了。算算日子也有三年了吧。”

“鹿哥这三年来都没有回来吗？”

小野问道。

“金沙距离青水千里，来去谈何容易?鹿娘只希望你与他平安顺遂即可，也无需完成什么远大抱负。”

鹿娘淡淡地说道。

“但村子也只是平安一时，祸患未除不光是牧云村，这天下也难以太平。鹿娘也很高兴你和鹿哥愿意挑起重担，保护这片土地。”

鹿娘笑笑，如同十年前般摸了摸小野的头。能像今天这般团聚，她也很满足了。

“那鹿娘同意我去将神门了?”

小野眼前一亮，尾巴不由地甩了甩，险些一个跟头从桌上栽了下去。

“那自然。”

“不过，鹿娘自然对你也要有要求。”

“什么要求?”

“一，非必要时刻，切忌以现在的面容与生人接触。二，在外行事低调，不要令人起疑。三，在外不提牧云村 ，不提出生，切忌靠近可疑之人。”

“这和老……呸，不是，五步先生提得一样嘛。”

小野挠挠脑袋道。

“这便是此事的重要之处，你只需牢记便可。”

他点点头头，很是认真地记下了鹿娘所说的话。

“这是……哪啊？”

就在小野还想与鹿娘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一旁的小兔晕乎地眨眨眼，起身便想看看自己身处何处，结果睁眼见到的即是吃着烧饼的小野。

“鬼啊！”

“我就说牧云村闹鬼了，救命啊！”

小野来没得及解释，小兔便飞也似地冲出了门。村子中回荡着他鬼哭狼嚎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