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澜·壹

两千零八年四月九日，夏柃予第一次「入梦」，她还隐隐约约记得那种感觉，就像是孤身一人来到了海边，海水正好触及脚底，但奇怪的是，她感受不到冷意，也听不到四周的喧嚣，寂静的空间里只有她体内搏动的心脏与海水掀腾的声音。

真实却又虚幻着。

她居然见到了早已死在了八年前的少年。

一切的一切都似乎提醒着她，清醒着她的意识——她此刻是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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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好像是周四。

夏柃予再次拥有意识后，看着周围的环境，熟悉却又陌生着。

她来到了高一。

看样子，似乎她刚才在早读课上睡着了。她的思绪此刻有些凌乱，脑中碎片式的记忆宛若海浪般不断汹涌地朝她席来。她明明应该是在家里的才对…怎么会来到了早已离开多年的学校。

混乱的思绪让她有些窒息。

一点点冷静下来后，她尝试分析着此刻究竟是否为梦中，尝试记起曾经所做过的事，企图区分开梦境与现实。

耳畔盘旋着早读课上学生朗读课文的声音，偶尔掺杂着金属笔碰撞桌子的清脆声响，再过了一会儿…教室外传来两位同学相撞互相致歉的动静。

她记起来了。

高一的这一天她确确实实在早读课上睡过觉，她记得很清楚，当时的她被门外的辱骂声惊醒，再然后…她有些不敢想下去，却又暗含着期待，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那双被如蝶翼般睫毛轻轻遮住的眼眸紧盯着教室门。

「对不起老师，我迟到了。」

站在教室门口的少年肤色很白，五官俊美突出，黑眉下是一对细长漂亮的桃花眼，看起来深情极了。他的侧脸凌厉分明，骨相优越，张扬中又有着痞痞的意味。

十一年前的这天，是她第一次见到朴志晟。

正如同现在她所见到的这般情形，唯一不同的是，在她意识里本该阴沉自卑的他此刻却充满了自信，阳光又活力。

就像他一直所期待成为却永永远远都没机会成为的那样。

「昭苓的路一定有些难走吧，你是冬淳转来的，陌生的环境第一次上学会迟到很正常，座位老师已经给你安排好了，就坐在夏柃予同学的前面可以吗？」

「好的，谢谢老师。」

少年在她前方的座位坐下，转过身放书包时注意到她始终向着自己的炽热目光，他朝她笑了笑，阳光打在他的脸上，柔和又温暖，声音磁性好听。

朴志晟你好呀夏同学，以后多多关照啦。

一字字落入她的耳中，仿佛平静海面被阵风掀起波澜，这是朴志晟，是她八年都再没有见过的少年，她终于又见到他了。

之余，夏柃予尚存有清醒。

确确实实发生过的事，可…怎么又经历了一遍。

但是…这些又和记忆里不完全一样，当年的这天，他与对方发生碰撞后分明被说了几句脏字，不敢还嘴只默默承受着，面对因为迟到而被老师责骂的他也只一言不发地点头认错，最后在她前面的位置坐下，刘海遮住了眼眸，显得十分消沉无光。

而现在…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她现在在做梦吗？现在的她不知道。

但这些，对她来说都不是最重要的。

夏柃予志…志晟？

她有些艰难地喊出了这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名字。

她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他。所以有些话，即便在梦里，这一次，她也必须要跟他说清楚。

朴志晟还在因为她那么亲昵地呼唤自己的名字而发愣时，夏柃予情绪已开始波动，声音哽咽。

夏柃予对、对不起！我不应该劝你去治病，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闻言，朴志晟眉头微微蹙了蹙，接受着班里其他同学朝自己看过来的带着审视的目光，有些局促地红了耳根，挠了挠头，小声地与她道。

朴志晟夏同学你是不是睡迷糊了，我不是好好的嘛，还有…什么治病，什么你害了我，你刚刚是做噩梦了吗？我没有事噢，不用担心，不要自责，梦里那些都是假的。

不对…这不对。

她认识的朴志晟不是这样的，他应该早就死在了千禧年，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回答她的问题。

她一定是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