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做梦…掐醒就可以了吧。」
当时夏柃予是这么想的,正准备做出下一步动作,她的头莫名其妙开始有些昏昏沉沉的,周遭的事物也开始模糊不清,被撕扯成深海的涡旋,嘈杂的耳鸣,一切的一切都让她无法集中精力细细进行思考与行动。
但是并不痛,并不难受,没有任何感觉,就像是身体与细腻海水来了次亲密接触,冰凉温柔轻轻抚摸过肌肤,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待环境逐渐在她眼眸中变得清晰,再有片段接续时,自己依然身处教室中,可似乎时间已不再是「与朴志晟相识的第一天」,有很明显的证据提醒她,窗外气候的不同、教室里正在来来往往的同学、代课的老师…太多太多的都在证明,这和她刚才所在的教室不是同一天,甚至…可能跃过了很多天。
然后,她所跃过的「这些天」的美好记忆不断涌入她的脑海。
让她感到刺痛的,是她与朴志晟每日校园内的相处,他对自己是那么的温柔有礼,笑起来是那么的温暖,他会在自己睡着时小心翼翼地将作业本放在自己旁边,会在自己回答不上问题时唯一在一片寂静的教室中帮助自己解围。
太多太多的,熟悉却又陌生的,真实却又不敢相信的事件在她的脑海中放映着,刻入她的记忆。
这些经历,在她这里,可明明只是短暂的几十分钟罢了。
一切都是梦境的特征,前后没有衔接、没有逻辑、甚至很无厘头。
她坚定的相信,自己是在梦里。真正的朴志晟不是这样的,现在的所有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因为是她害死了他。
他应该恨她。
可下一秒,写字桌上落下的小小动静让她从杂乱甚至有些失控的思绪中抽离,朴志晟的存在动摇了她的观念,太真实的感觉,太过真实。
朴志晟夏同学,你在开小差吗?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你,本子放你桌上了噢。
少年低低的,磁性的嗓音无形中抚平了她的不安,是那么的温柔。
「我可以…跟你聊一会儿吗?」
「当然。」
夏柃予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奇怪…才刚认识,我就跟你说了那么多奇怪的话。
朴志晟嗯…好像并不会呢,反而觉得你很特别很可爱。所以你是把我认成了…你的心爱的人吗?
少年舒眉软眼,凝视着她,说起话来语气温柔得快要溢出水来。
夏柃予从刚才开始便一直是低着头扣着手指头,现在才小心翼翼地抬眸,不料,却稳稳地对上了他那双漂亮的眼眸,并不感到窘迫难堪,因为他冲自己笑了笑。
朴志晟是坐在她前方座位的,是转过身看着自己说话的,很难不让人心动的一幅画面呢。
起初,夏柃予还有些不敢面对他坦诚地说出事实真相,大概是由于心虚吧——因为,是她害了他不是吗,说出来他会不会再次厌恶自己呢。
但在这一秒,见到他的笑容,就像是给到自己无限的勇气。她想,无论如何,她应该诚实些,她不想骗他。
「其实,他从小就患有疾病,班里的同学都不是很喜欢跟他玩,当时我是唯一愿意靠近他的人,虽然说出来有些不要脸,但大概在他心里我会是他的救赎吧。但是我念完高二就回国了,所以劝说他能去治病,期待能见到阳光的他,希望下次再见能用最好的面貌,我是怀着好的心思的。而在我回国后,他走出阴霾决定接受治疗,但似乎病没有任何好转。」
高二?可现在不是才高一吗。
「然后呢?」
夏柃予然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也再也没办法见到他了。他在千禧年死去了,是我害了他,我很抱歉,真的很抱歉。
得知他去世的消息后,她每日都生活在痛苦中,她恨自己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劝说他治病,明明他可以很好的继续生活,却因为她遭受这样的痛苦——看不到希望的痛,死亡,也同样很痛吧。
说她贱也好,她并没有勇气去寻短见,她还想活吧,自私地活下去,一辈子带着愧疚痛苦地活下去。
他死前会在想什么呢…有没有很恨她。
此刻,眼前的少年看上去有些懵懵的。千禧年,是距今三年后的事情了。虽然夏柃予的话对他来说简直是无稽之谈,但他依然耐心地聆听着。
「他跟我很像吗?」
「很像,甚至…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但是除了样貌相似以外,似乎没有别的了。你比他幸运很多。」
「他叫什么呢?」
「朴志晟。」
「…啊…?」
「我可以跟你亲近些吗?」
在他眼里,她现在可能像个疯子吧,满口胡言乱语说着不切实际的话,甚至还提出如此厚脸皮的要求。
可是下一秒,他的回答完完全全是在她的意料之外。
「当然。把我当成你心爱的人我也不会介意的,如果这样会让你幸福开心些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