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许三宝被借用干的事情是一帮学生的军训。
乱七八糟一通枪响，基本全飞，靶子周围的石头块没少遭罪。
铁面班长铁了脸看着，不生气也不失望，倒像是理所应当：
铁面班长“下一组准备。”
他身后是许三宝，接了枪，翻过来，半分解，查弹膛，动作利落之极。
这短暂的瞬间刚才的射击者们已经围了过来，
一帮子军训学生，
打出刚才那样的成绩确实理所当然。
学生“班长，你真会耍酷。”
许三宝“我不是班长。以前……代理的，早撤了。”
学生嘿嘿地笑：
学生“见了士兵叫班长，见了班长叫连长。懂不？”
许三宝也只好机械地笑笑。
显然，她比那位铁面更受欢迎，休息间隙便是七嘴八舌。
学生“干吗不是你教我们？你又漂亮又温柔。”
许三宝“我来帮忙的。为了尽量不耽误他们正常训练。”
学生“你不训练吗？姐姐。”
学生们已经改口叫“姐姐”，许三宝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热情，为了她的皮囊和性格而来的热情。
在军营里，她的外表和性格是她受到冷遇的两大原因。
许三宝“也练。”
学生“你比他强吧？我总觉得女兵比男兵还要厉害。”
许三宝“我不行。”
学生“哦，我跟他打赌你是新兵。”
许三宝“是来不久。”
学生从身边捡起一本书，冲许三宝挥挥：
学生“这是你的？”
那是一本笛福的《鲁滨逊飘流记》。
许三宝“嗯。”
学生“你是在看还是拿它垫屁股？”
许三宝“看，”
许三宝有点心痛，把书接过来，
许三宝“小心点，图书馆借的。”
学生有点奇怪：
学生“你看什么？”
许三宝把书抹平，一边抹一边由衷地说：
许三宝“他很厉害，他一个人活。”
那次许三宝几乎交了几个朋友——
军训的学生。
他们说一个月的军训太过漫长，让许三宝帮忙找点书看。
三五三团的团书馆也许不能叫“馆”，也就那么不过三十来架的书，
但对许三宝来说，这确实是个图书馆。
一天军训结束，几个鬼祟家伙在一个背人的角落里站下，许三宝非常宝贝地从包里掏出一摞书，都是旧得不像话的陈书。
许三宝“小心点。不让借这么多，我说好话才……”
学生们看起来很失望：
学生“就这么些？好旧啊。”
学生“版本不行，这什么字体呀？看得我犯眼病。你看这纸张，啧啧啧……”
许三宝诧然：
许三宝“不会吧？”
学生“你们图书馆多少存书呀？怎么连《悲惨世界》也借出来了？”
许三宝“两万多册。”
学生“那哪儿是图书馆呀？我们学校六十多万册都不敢叫馆。难怪你从A看到Z呢，吓着我了。”
许三宝很自惭形秽：
许三宝“原来你们都看过？”
学生“哪有那时间浪费？看看序就算完了。”
学生“雨果太啰嗦，托尔斯泰更爱废话，有MARGARETWERS、TRACYHICHMAN吗？”
学生“或者VERNOSVINGE？呃……J．K也行。”
许三宝张口结舌，佩服到五体投地：
许三宝“没有……我书看得少……”
于是学生们挺直了腰杆，像对一个跟班小弟：
学生“等着吧，等回去我寄给你。让你知道什么叫书！”
学生“把旧货收起来吧。给你能叫书的书。”
于是许三宝诚惶诚恐地把书收将起来，
她甚至忘了羞愧，只觉得高兴：
许三宝“那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用不了多久，学生们就要走了，
大巴车停着，车上的学生和车下的兵你拍我打，一片哭声。
铁面班长在哭，跟许三宝熟络的学生也在哭。
许三宝被学生们拍打和拥抱。
学生“我一定一定把书寄给你！等着啊！我们会来看你！”
许三宝也跟着哭起来。
哭的时候车驶开了，载走哭声一片。
许三宝抹掉了眼泪，发现铁面班长红着眼圈看着她。
铁面班长“走了。”
许三宝“嗯。”
铁面班长“你哭什么？许三宝。”
许三宝诧然：
许三宝“他们……在哭啊。”
铁面班长“他们哭什么？不是一星期都嫌漫长吗？”
许三宝“你哭什么？”
铁面班长“不知道。”
他们往回走时多少有些意兴索然。
半年过去了，
学生的书没有寄来。
明信片也没有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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