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怪（十一）

徐念民和林思明横死在卧室里的半个小时后，化清各学校的学生发动了最终的暴动，起因是前往维持秩序的警方冒失地鸣枪示威，不料反而激起了学生的愤怒。

那一天的整个白昼，每个学校的大部分学生都已经挤在广场或运动场上，有甚者则对着闭紧大门的校长室不断进行威逼。各地发生正面冲突的理由大差不差，基本都是学校的措施让学生认为自己的自由遭到破坏，或者因学校原因的学生自尽遭到校方的消息封锁，不过，整体上以前者为主。

傍晚时分，许多终于忍无可忍的校方联系警方图谋遣散闹事学生，以保护学校领导层安全。化清警方记得，这一天的他们几乎同时收到十几所中学校长的报警，请求派出警力解决问题。

校方报警的消息自然而然地走漏给了学生，于是，在大约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学生们各自进行了不同程度的自我武装。许多不同学校的学生通过智能手机了解到了彼此的相同情况，他们设法迅速掳走了校长，并集中在火车站广场上。

若参考后来的统计数据，则此时准备好参与暴乱的学生人数：集中在火车站附近的有四千三百七十一人；集中在到那一天为止化清市仅剩的大桥两头的两批学生，分别有一千七百二十八人和一千三百六十二人；选择守在自己学校里的总共三所学校的学生，共有九百五十五人。

晚上七点三十九分，也就是林思明听到徐念民在卧室里猝死所发出动静的时候，各股警力都已经赶到，与咄咄逼人的学生对峙。这些愤怒的学生像不知道为了什么而愤怒似的，拒绝听从警方的一切说教，也驳斥他们所有的建议，气氛在半个小时内紧张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警察们发现学生的愤怒越来越难以抑制。

八点十二分，随着学生的愤怒达到顶点，面对火车站几乎要拿着铁棍袭击警察的学生，一个据说是新来的警员沉不住气地对空鸣枪，灾难就此开幕。

轰鸣从枪管中钻出，伴随着一条火蛇冲上天空，突如其来的震悚让所有人随后陷入了短暂的呆滞与寂静，无论是前一刻还在尽力劝说的警方，还是作势高举棍棒即将冲锋的学生，都像陷入了停止的时间之中，就像空气凝重得不许一人动弹。跟着的一个瞬间，枪响便把这个世界抛进要命的疯狂里，警员们惊慌失措，最前面的学生感到恐惧，于是拼命地后退逃跑，然而后方学生的狂热像被点燃的火药抛洒，他们不顾一切地挥舞手中的武器，海浪一般地向警员们冲击。

“李宁海！别开枪！别开枪！”

“他们开枪了！他们开枪了！”

“他们要杀我们吗！”

“和他们拼命！”

暴动开始的信号马上通过手机信息传到了所有聚集的学生那里，其余地方的警员不知道暴乱正是因为枪声而开始，于是纷纷鸣枪示警，于是在每个冲突的前沿，都有恐慌的逃兵往回退避，却迎面撞上怒气腾腾的胆大者，学生们顿时乱作一团，许多人被撞倒，踩踏，或者干脆被两股反方向的人流活生生吞入。就事件结束后的统计来说，在暴乱中死亡的学生，大多是由于他们自己的挤压和踩踏事故造成。

事实上，只有火车站方面的警员因为暴乱的压力过大而被迫开枪射击，其他方面的情况则仅仅以鸣枪与防暴盾的组合解决，事后调查发现，参与维持秩序的三百八十九个警员里，仅有不到十个，因为不慎被学生手里的砖块砸中，而受了点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