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藤新一前进的步子一顿,表情有几分钟的空白,大脑有一瞬间的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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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力抿了抿唇,抱着一丝期冀的转过头,映入眼帘的却是满地的荒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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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还漂浮着尘埃,在地面上落下了一层灰色,阳光炽热的令人眼睛发疼,仿佛颠覆了整个世界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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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藤新一看着安静的街道,眸光里的火花一点点暗下来,最终归为死寂。他扯了扯嘴角,带着自嘲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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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是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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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三个月前,她就离开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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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刚才他分明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他甚至仿佛感觉到了一个虚无的拥抱,带着独属于那个人的温香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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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是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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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藤新一从不信什么鬼怪神明,因为那有悖侦探的逻辑与推理,可在此刻,他多么希望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传说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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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是你吗?”他轻轻的问了一句话,沙哑低沉的声线回荡在安静的街道上,看起来竟是莫名的阴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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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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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藤新一彻底的安静了下来,他握紧了拳头,骨节泛白,那些被尘封了的记忆再度汹涌的袭来,几乎要他招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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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向来可靠的肩膀剧烈的颤抖着,看起来无助又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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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拼命压抑了三个月的情绪终于冲破最后一道防线,那些令人骨头发凉的画面倾巢而出,恐惧,后悔,害怕涌入他的四肢百骸,啮噬着他的心脏,仿佛呼吸都是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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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喉咙哽咽,工藤新一从未如此害怕听到自己的声音,害怕那里面掩藏着的颤抖会让他所有的坚强与伪装溃不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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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遗忘,可那些画面如此清晰,就好像就发生在昨天,他甚至还记得寒光照射在刀刃上倒映出的自己疲惫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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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血那么红,那么腥,那灰尘好大,好呛,呛的他眼泪都留下来,呛的他都呼吸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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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看着那个令自己痛恨一辈子的男人带着狰狞的笑意倒在血泊里,看着他举起一切祸事起源的枪口对准自己,他看着那个魂牵梦绕的身影扑倒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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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疼到没了知觉,所有的意识与理智在挡在自己面前的那个人倒下了那一刻轰然崩塌,所有的冷静自持仿佛都被狗吃了,空气里还弥漫着浓郁的火.药味,那黑洞洞的枪口甚至还弥漫着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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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偏不倚,正中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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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藤新一在那一刻感觉,自己的脑海有什么东西炸掉了,所有的坚持,所有的追求,什么逻辑什么推理,在那一刻,就算神通广大的福尔摩斯蹦出来,恐怕也抵挡不了他崩溃的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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猩红的血液染湿了毛利兰的半张脸,可她的嘴角依旧挂着笑,剧痛令她的眼底发黑嘴唇泛白,可她眼神温柔的注视着那个心心念念的人影,觉得仿佛一切都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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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疯了一般的冲到她身边,不顾她身上的血污,小心翼翼的用手捧起她的脸,不知所措的看着那道可怖的伤口,看着哪里汩汩的鲜血直流,疼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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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兰你在坚持一下,医生马上就来了,不会很久的,不会的……”他语无伦次的说着,所有的情绪都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了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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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他如此厌恶渺小的自己,如此怨愤那些医生来的这般缓慢,如此痛恨那些造就了如今局面的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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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毛利兰是怎么进来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时间这么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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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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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好他已经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刚刚好那个男人举起了枪,刚刚好她闯了进来,刚刚好正中她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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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枪毙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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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体被这几日折磨的已经没了力气,他不能动,因为只要他发生一点点偏折就会扯痛她的伤口,就会让那些鲜血流的更加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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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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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以就这样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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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好多话没有说,还有好多事没有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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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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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以不可不自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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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求你,再撑一会儿好不好,求你……”“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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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声音气若游丝,伴随着浓郁的血腥气,不仔细辨别根本听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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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我在,兰,你别说话,再撑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他的眼泪和血污混合在一起,遮住了他脸上毫不掩饰的慌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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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藤新一……”毛利兰喊着他的名字,竟然扬起了一个笑容,撕裂的疼痛疼的她呼吸打颤,她不得不把声音都放缓,却掩盖不了语气里绝对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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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的命是我的,所以……所以我有权命令你,工藤新一,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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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在那一刻都静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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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自己的命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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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她有权命令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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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要自己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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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新一……”空气中的血腥气越来越重,毛利兰感到四肢开始变的冰凉,入骨的寒气几乎剥夺了她仅存的理智,“我,我喜……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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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说出来,想说出那句喜欢,可是喉间却撕裂般的疼,无数的鲜血涌上来,每说一个字都会被血液堵住,教她无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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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来越多的血染红了他的衣襟,工藤新一把耳朵放在她的嘴边,希望能听完她的那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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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你……”最后那个字还没有完全说出口,毛利兰就感觉胸腔发了疯一般的疼,心脏疼的仿佛都蜷缩了起来,喉咙里淤积的鲜血不要钱的涌了出来,红的发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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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越来越沉,四周开始变的白茫茫,毛利兰感觉到一阵冰冷,倦意涌上来,她看着工藤新一崩溃的模样,心疼的想要抬起手擦去他的眼泪,却还是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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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臂好疼,疼的她没有力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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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也好,毛利兰在昏死过去之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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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上那么多血污,脏了他的脸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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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怀里人没了动静,工藤新一也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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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眶酸涩的发胀,他低下头,颤抖着手把她几乎被染红的手抬了起来,握着她的之间贴上自己的面颊,温柔的用脸蹭了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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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骨的寒冷沿着她的指尖蔓延,心脏疼到了极致,在此刻却有些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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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你的手好冷啊。”他自顾自的说着,无视掉周围警官们或悲痛或怜悯的眼神,对着她的手哈了口热气,然后把她满身血污早已冰冷的身子抱进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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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现在,该有多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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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姑娘,他的兰,最怕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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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这个时候,只要自己用手给她取暖,她总会露出灿烂的笑容,那害羞的模样,真真是好看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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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以后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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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没有人用温柔的笑喊他的名字了,再也没有人无条件的为了他一句话而等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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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没了,以后也不会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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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啊。工藤新一在心里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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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想要和她一起离开,他也想要陪着她,可是那个人临死前都在说,要自己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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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命是我的,所以我有权命令你,工藤新一,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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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现在的工藤新一已经一无所有了,就连这条贱命都不是自己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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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失去了太多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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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他的女孩弄丢了,他让她害怕了,他让她孤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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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那么一个坚强的人,在心脏被击穿的那一刻都还在对着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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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该多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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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藤新一,你怎么这么该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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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不去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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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她都保护不了,你留下来还有什么意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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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不能死,他要活着,还是要好好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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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她的愿望,她的命令,她最后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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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必须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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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藤新一闭上了眼睛,新鲜的血液还在沿着干涸的血迹不断往下涌流,空气里满是腐臭的味道,可他不甚在意,只是低下头,闭上眼睛,浅浅的吻了吻她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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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感是冰凉的,柔软的,却也是令人心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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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他喊着她的名字,细细的咀嚼着这个字眼,像是含着什么宝贵的东西一样,眸光里流转着柔情万千,“我也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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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好久之前,就开始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