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大些的时候。
摸清了他的脾性。
我就开始反抗他了。
我不愿穿他爱的白衣。
换上了自己喜欢的黑衣。
我不愿叫他师傅了。
每每与人提起,都只称他那人。
我不愿用他喜欢的百里香。
我喜奢华。
独爱星洲奇楠沉香。
我用上了自己喜欢的香。
奇楠沉香,带着神秘的面纱。
奇楠沉香是沉香中的上品。
我甚爱之。
他年年都要替我庆生,年年他都会为我准备礼物,都是些没有用的小玩意。
可我却不争气的将这些没用的玩意儿小心的藏了起来。
我的生日就是个噩梦。
每年的这一天,父母都发了疯似的虐待我。
或许是两个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
他们是噩梦,是魔鬼,是恶魔。
不过现在他们都死了,真好。
六年扭曲而病态的生活,我竟生生捱下了。
我知道,自己的出生就是一个罪孽。
我记得,那个女人,每每都用烧红的铁棒刺入我的身体。
用脚狠狠的踢我。
在那个男人发泄完兽欲,肆意凌辱殴打她之后。
我也记得,那个男人,酗酒抽烟成瘾,
每每不如意便动辄打骂,一看到我便是劈头盖脸一顿毒打。
可笑的是,他的人生什么时候如意过?
我还记得,每到我生日的那天,男人打完女人打。
然后便是他们少有的默契,混合双打。
那个女人,十六岁时,如花般娇艳时,被那个同村的男人绑起来,拖进了麦田深处。
他在那里强占了她。
那一年,那个女人怀上了我。
也是那一年,女人肚子渐渐大了,这事在村里闹得沸沸扬扬。
后来,那个男人的母亲,以死相逼。
他的父亲,殴打惩罚,逼迫他娶了十六岁的那个女人。
婚后,那个男人不管不顾,在她怀孕的时候一次又一次的发泄自己的兽欲。
她竟奇迹般的没流产,还将我生了下来。
只是她早已疯了。
那一年,我六岁。
那个男人终是将那个女人活活打死了。
我想,那个女人许是解脱了。
以后的虐待屈辱,就由我一个人来承受。
警察来了,带走了那个男人。
也将我带到了一个叫孤儿院的地方。
后来,有人告诉我,那个男人在牢里自杀了。
他用磨得尖利的牙刷,狠狠地刺穿了自己的心脏。
我不知道,他是愧疚,还是害怕。
不过现在他们都死了,真好。我想。
我不喜欢孤儿院,不喜欢那些孩子。
他们骂我是杀人犯的儿子,又笑我是疯女人的孩子。
我扑上去咬他们,换来的是却一阵更厉害的毒打。
后来,我逃了出来。
成为了那群乞丐中的一员。
那群乞丐殴打我,折辱我。
在我终于要解脱那天,他出现了,将我捡回了陆离院。
我常想,那么多次必死的局面,为什么我还是活下来了。
可能这就是祸害遗千年吧。
我也曾想,那时要是鼓起勇气,反抗那两个魔鬼,自己现在会不会不一样呢?
大约是不会的罢。
我还是一个真真正正令人作呕的小人。
有家时,陪着我的是虐待折磨。
无家时,陪着我的是嘲讽打骂。
有他时,陪着我的是人间温情。
可这么多年,我不敢去相信任何人了。
也包括那个,将我捡回去的人。
那一年,我二十四岁。
又到了他说要年年陪我过生日的那一天。
他说,今年的礼物很特殊。
是他的师傅,那个只活在我耳中的老头留下的一个宝器。
对于这个礼物,我颇有兴趣。带着几分少有的期待。
可他却突然变卦,还忘记了我的生日。
我恨他。
他如此虚伪,还说要年年陪我过生日,现在涉及到宝器就暴露真面目了。
我更恨我自己,竟然将那人的话放在了心上。
他忘记了我的生日,我的心竟如此之疼。
他曾将我从噩梦中拉出来。
他又亲手将我推回了噩梦。
一次一次。
鲜血淋漓。
他凌迟着,用刀将我的心一片片割下,又狠狠扔在地上用脚摩擦。
肆意践踏着卑微的我。
果然,我这种人,
不该妄想太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也不该有太多不切实际的幻想,
不该对这个世界还怀有半分希望。
那天,我用自己在柜子里偷学的一个术法——推测术,给自己算了一卦。
我想看看,我这样的人,还会留在这个世界上多久。
卦象显示,我竟有一死劫。
我不屑的笑了。
我的人生,哪一天不是死劫?
我发现,他忘记我生日那天,
像疯了似的在陆离院中翻找,最后在一本书中记下了一些东西。
那是我这十八年来,第一次见他如此失态,如此不知所措。
这一刻,我在他身上看到了曾经卑微的我。
那天,我假装肚子疼。
趁他出去时,偷看了他的笔记。
他竟然在上面记载了一个邪恶的法术——替死术。
上面还有很多关于我的信息。
他是想让我替他死吗?
既如此,你不仁我便不义。
我不是有一死劫吗?
正好,我可以用上这个术法。
刚好来解除我的血光之灾。
既如此,你便替我去死吧。
那一日,他寻了一个蹩脚的理由,将我骗到了一处荒山的禁制中。
是怕我逃走吗?
连禁制都布下了。
倒真是煞费苦心了呢。
那日,天色昏暗,黑云滚滚,似乎下一刻就是一场暴雨。
就像他捡回我那日一样。
我心情灰暗。
他准备运转那个邪恶的法术之时,我出手了。
他竟对我没有丝毫防备。
是太自信了吗?
我笑了,笑得瘆人。
轻而易举就得手了,我使出浑身解数,不留情面,招招致命。
可我攻击他,他竟不还手。
是想骗取我的信任,让我心软放过他吗?
不,不可能。
当快要被我打死的时候,他竟然又叫出那个让我讨厌,我觉得自己配不上的名字。
他轻声道:“望舒。”
听到这个名字,我发了疯似的,将他扔进了万鬼阵。
恶鬼冤魂的嚎叫盖住了他似乎未曾说完的话。
谁在乎呢?
看着他一点点被恶鬼撕咬,被冤魂吞噬。
我的心却突然绞痛了起来,就像有一把洒满盐的刀子在上面狠狠地切割一样。
他只有最后一口气了。
他快要死了。
我心揪得不行。
不,不要死。
我发了疯似的冲进去,顾不上那些恶鬼冤魂对我的伤害,拼尽全身灵力,只为了护住他。
可是他却淡漠的看着我,用尽全力,自绝在我眼前。
他竟如此厌恶我吗?
是了,他合该厌恶我,恶心我。
我将他打得半死不活,又将他扔进万鬼阵中,让他被万鬼噬心而死。
恨我,厌恶我才是对的。
他捡回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呢?
若他从未遇到我,他还会是那个天仙一般的皎皎君子。
断不会落得如此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