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如同凝固的冰层,瞬间覆盖了整个平台。那潭心无声铺展的墨绿阴影,并非静止,而是在水面下缓慢地、令人毛骨悚然地蠕动、延展,仿佛一张巨大而黏腻的毯子,正贪婪地吞噬着所剩无几的光线。它没有明确的形态,却又无处不在,那股冰冷、古老、带着无尽饥渴的恶意,如同无数根无形的冰针,狠狠刺入每个人的神经末梢。
“咕噜……咕噜噜……”
深潭中心再次翻涌起浑浊的气泡,比之前更大,更密集。气泡破裂的瞬间,一股更加浓烈、混合着水藻腐烂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腥甜气息弥漫开来,令人作呕。水面之下,那墨绿的阴影似乎“抬”起了一部分,隐约勾勒出一个模糊、臃肿的轮廓,仿佛某种沉睡了亿万年的巨兽,正缓缓睁开它遍布全身的“眼睛”。
“它……它动了!”马大胆的一个手下牙齿打颤得几乎要碎裂,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别出声!”胡八一压低嗓子,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锐利的目光死死锁住潭心那团蠕动的黑暗,“稳住!都稳住!别让它‘注意’到我们!”他深知,在这种超越常理的恐怖面前,恐惧本身可能就是致命的催化剂。
雪莉杨强压下心脏的狂跳,手电光柱如同她最后的武器,颤抖着再次扫向那刻有扭曲符文的岩壁。光线掠过深陷的刻痕,这一次,她清晰地看到——那些构成“眼睛”和符文的线条边缘,似乎正渗出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暗绿色粘液!那粘液极其缓慢地流淌,沿着石壁的纹路向下浸润,最终滴落进深不见底的潭水中。
“胡八一!符文……在渗出东西!”雪莉杨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骇,“滴到水里了!”
胡八一和张起韵同时望去。张起韵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猛地抬头,目光如电般扫过更高处那些人工开凿的平台和阶梯。冷焰火的光线早已熄灭,防水手电的光柱有限,但在那深邃的黑暗中,她似乎捕捉到了更多类似的、若隐若现的刻痕轮廓,如同无数只隐藏在黑暗中的眼睛,正无声地注视着他们。
“不止一个……”张起韵的声音低沉得如同深渊的回响,“这整个地方……都是‘它’的一部分……符文是‘门’,也是‘锁’……但锁……松动了……”她回想起老三的疯狂和那符文传递的“束缚”与“渴求”,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心中成型——这潭中的怪物,或许并非生物,而是某种被远古符文强行禁锢于此的、庞大而扭曲的“意志”或“能量集合体”!老三的疯狂,正是被这意志强行侵蚀的结果!
“操!水!水在涨!”王胖子突然惊叫起来,他脚下的石阶边缘,原本离水面还有一掌宽的距离,此刻冰冷的潭水正悄无声息地漫上来,浸湿了他的鞋帮。
众人悚然一惊,低头看去。果然,原本相对平静的潭水,此刻正以一种缓慢却坚定的速度上涨,水面上的不明絮状物随着水波轻轻晃动,更添几分诡异。那潭心的巨大阴影,随着水位的上涨,似乎离水面更近了,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也随之倍增。
“平台!往更高的平台撤!”胡八一当机立断,指向岩壁上更高处一个看起来更宽阔的石台。那里离刻有符文的岩壁更远一些。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众人手忙脚乱地搀扶起依旧昏迷的老三,拖拽着惊魂未定、脖子还在渗血的大金牙,跌跌撞撞地沿着湿滑的石阶向上攀爬。石阶磨损严重,布满滑腻的青苔,每一步都异常艰难,稍有不慎就可能滑落深潭。
“快!快啊!”马大胆推搡着自己的手下,声音因恐惧而变形。
就在他们即将踏上更高一层平台时,异变陡生!
“哗啦——!”
一声巨大的水响从下方传来!不是气泡,而是某种东西破水而出的声音!
众人惊恐回头,只见潭心那墨绿的阴影中,猛地探出数条……难以名状的“肢体”!它们并非实体,更像是浓稠得化不开的墨绿烟雾凝聚而成,边缘模糊扭曲,如同章鱼的触手,却又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半流质的质感。这些“触手”无声无息地、迅捷无比地卷向落在最后面的两个人——正是马大胆的一个手下和负责断后的王胖子!
“胖子!”胡八一目眦欲裂,想也不想就拔出腰间的工兵铲,狠狠劈向最近的一条“触手”。
工兵铲带着风声斩下,却如同劈进了粘稠的沥青!触手微微一滞,被劈开的部分瞬间雾化散开,但更多的墨绿烟雾立刻从本体涌出,重新凝聚,速度丝毫不减地卷住了那个马大胆手下的脚踝!
“啊——!救命!!”凄厉的惨叫划破死寂。那人被一股巨力猛地拖向潭心,冰冷的潭水瞬间淹没了他的腰部!
王胖子反应也是极快,在另一条触手卷来的瞬间,一个狼狈的懒驴打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要害,但手臂还是被那冰冷的、带着滑腻感的烟雾边缘擦过。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侵入,手臂瞬间麻木,仿佛血液都被冻结!
“妈的!”王胖子痛骂一声,连滚带爬地冲上更高平台。
胡八一和雪莉杨同时开枪!子弹呼啸着射入那墨绿的触手,如同石沉大海,只在烟雾表面激起微弱的涟漪,根本无法造成实质伤害!那触手卷着惨叫的手下,以惊人的速度缩回潭心。
“噗通!”
落水声伴随着一声短促到极致的惨嚎,随即被翻涌的水花吞没。潭心的阴影剧烈地蠕动了一下,仿佛在享受这突如其来的“养分”。水面泛起一圈圈带着暗绿色的涟漪,很快又恢复了那种令人心悸的平静,只剩下几缕墨绿的烟雾状物质在水面缓缓消散。
平台上,死一般的寂静再次降临,比之前更加沉重。所有人都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被拖入那深不见底的墨绿深渊,连一丝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大金牙捂着脖子,瘫软在地,裤裆一片湿热。马大胆剩下的手下们面无人色,抖如筛糠。
雪莉杨的手电光柱死死锁定着潭心那重新归于“平静”的阴影,脸色惨白如纸。她看到了,就在那手下被拖入水中的瞬间,阴影深处似乎有无数个细小的、幽绿色的光点一闪而逝,如同……无数只饥渴的眼睛!
“它……它在‘吃’……”雪莉杨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颤抖。
胡八一喘着粗气,收回工兵铲,铲刃上竟也沾染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墨绿色痕迹,散发着同样的腥甜腐臭。他看向张起韵,后者正死死盯着那刻有符文的岩壁,眉头紧锁,嘴唇无声地快速开合,似乎在急速推演着什么。
“老张!看出什么门道没有?这鬼东西怕什么?”王胖子揉着麻木的手臂,声音嘶哑地问道。
张起韵缓缓摇头,目光从符文移开,扫过惊魂未定的众人,最后落在昏迷的老三身上,眼神凝重得可怕:“它……没有实体……或者说,它的‘实体’就是这潭水,这石壁,这符文……是这片空间本身凝聚的‘恶念’……寻常手段……伤不了它……”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更高处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阶梯和平台,声音低沉而决绝:“唯一的生路……或许在上面……找到‘锁’的核心……或者……彻底‘关上’那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