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祭的的启程日定在被大雪整个覆盖的腊月寒冬，白茫茫的云遮蔽天穹，老树弯了脖颈，所幸秋收时的硕果足够的多。
不然恐怕这个山沟里的小镇再闻不见新年的第一声鸡鸣。
俯下身子捡起从小格子外被长竹竿推进来的餐盘，或许是今日无端起了一些流言蜚语的缘故。
原本还偶尔能让他偷摸着进出一下的大门被改成了一个高度不到十五厘米的长方形缺口。
色差极大的泥土坑坑洼洼，毫无美感。
他知道起因来自于何处，也明白无论自己如何乖巧保证也不会重获自由。
被关的时间长了，明明什么都不用做便能丰衣足食，被养的白白胖胖不说，还无忧无虑。
总有人会为此感到嫉妒和不公，就譬如前些日子换代的一户人家，原本是那家和蔼可亲的老一辈负责为他煮饭送饭的。
可惜大限将至半个月前办丧事埋了。
他后头没什么能力的浮起俩又贪心，宠着家里的儿子，暗地里刻意克扣祭司为他留着的新鲜肉食。
幸好就凭着剩下的菜量小孩儿也能吃个七分饱。
“要我说，其实这孩子根本就不是什么福星，根本就是个小灾星。”
“要不然这日子怎么一天比一天冷好像叫人要过不下去了。”
……悲剧的起始，源自贪欲所传播出去的谣言。
信的人并不多，大部分都没忘了小孩儿的祭品身份和今年秋季的丰收，对男孩依然报以友善的态度。
直到将要祭祀的三天前，清晨出来挑水的路过，在窗户底下发现了一具冻的僵硬的尸体，是送饭那小两口的儿子。
凄厉的尖叫划破长空。
裹着棉被睡熟的男孩儿迷迷糊糊被吓醒，还没缓过神来，便被一双手抓着头发揪了出去。
男人一手握着斧头，眼睛充血，无端惹上祸事的男孩在看见抱着孩子的妇人时了然的叹了口气。
昨天下午他就好心提醒过那个无法无天还朝屋子里扔大石块儿的小霸王了。
晚上会下一场大雨，泥巴上会结霜，若是从换气窗那个高度滑倒栽下去的话，会死。
很显然，这孩子没放在心上。
周遭围了一圈窃窃私语的民众，祭祀和村长都在高山顶的祭坛上，路很崎岖，要好半天才能走下来。
于是男人才敢放肆的尖锐的大声指责鞋子都来不及穿好的男孩，一句话接着一句话，完全不给其他人反驳的空隙。
或许是因为他的情绪一如既往没什么波动。
又或许是因为早就有人不满为什么自家有的时候都不够吃粮食要分去给这个没什么用处的瓷娃娃。
这一次，愤怒和质疑火苗烧的很快。
无人想起——屋子的门是他们封闭的，哪怕小孩半夜听见了对方的呼救，也无能为力。
他出不去。
事已至此，男孩儿并未为自己辩解，只以沉默应付那对看上去已经失心疯了的夫妻，任由他们拳打脚踢后拽着他往家中走。
他们家里有个大的烧煤炉，正好能把他塞进去，以命抵命，偿还罪过。
无可救药。
没太多力气动作的男孩忧愁的叹了口气，几欲想要反驳，最终却还是接受了提前到来的死亡。
这是一次历练，他的身份是一个懵懂无知不善言语被捡来的干净小孩儿。
只能被跌跌撞撞的推着走。
滚烫的火舌卷着他的皮肤，一点一点熏出胶状的纹路，在最后的时刻，他的神色抹上一分悲悯。
神明允许的所有死法中，并不包括污蔑。
“……我们完了。”
等到年轻的祭司终于扶着年迈的村长下了山，一切早已结束。
后续……确实如他所说，小村子没能熬过这个冬天，好像是因为瘟疫，还是突如其来的病毒。
神之子走后，大发雷霆的神明降下恐怖的咒怨。
祂说。
“人类终将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价，我要赠予你们两份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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