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从此地球不再转,太阳不再升起,那该多好,冷佛不知道如何面对要来的第二天。
郝思嘉的“明天又是新的一天”的理论,在冷佛这里,完全无效。
这些天,她简直要疯,身体的痛不说,妈妈救回她,她完全不感激,但是她谢谢妈妈帮雯娴。
妈妈只是拉着她的手落泪,妈妈一开口,爸爸的难听话就会冒出来,因为冷佛要死要活,爸爸这次倒是不要再动手打人。只是骂骂咧咧,冷佛大部分时间闭着眼,完全不理不睬,你喜欢骂人,就骂好了,冷佛觉得父亲嘴里那个忤逆,跟她,没有半点儿关系。
雯娴到底还是办了休学。
这些天,冷佛总是去陪她。
冷佛去了,就那么坐着在雯娴床前,不说话。
雯娴就看着她,默默流泪。
两人这样持续了段时间,雯娴那天说:“对不起,冷。”她想了想歉疚地说:“我曾经害你,可是你,以德报怨。”
“害我?”冷佛不觉得雯娴跟庄这件事是害自己,冷佛很明白,这是庄的错。
“我知道你跟一镝去看电影,就,就冒充是你同学去过你家,还说在学校没有看到你才来家找你的,我,我,我实在是嫉妒你。”
“嫉妒”这两个字让此时的雯娴赫然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惊异,啊,原来我嫉妒,我从来不说,我只是听,是怕他知道,他随便愿意当我是什么人,只要他跟我一起便好。
冷佛不语,说不恼怒,那是假的。
“你为什么?”
“我说不清楚,我想着,或许你父母,因此接不许你跟他来往了….”
“然后,他就可以跟你来往了?”冷佛冷笑
“你莫笑话我,我到现在也还是爱他,舍不下他,即便他这么对我,即便我说我可能怀孕了,他不敢出面,只说让我求你,即便他跟我讲过几乎所有他跟你一起的细节,即便他有时要讨好你,却,问我该怎么办。我还是爱他。这是,我的宿命。”
冷佛真生气了:“你,这样的人,你还是爱?你,你知不知道你自己,你,你,你…我妈跟你说没有,你是宫外孕,你以后都不能生小孩儿?”
这时候,雯娴长长睫毛垂下来,幽幽说:“我知道。连我妈,都说我活该。”
“但是你不怪他?”
“不,他也是孩子,他还没到担当的时候,而且,这事儿,是我愿意的。”
冷佛实在是崩溃,这么一个冥顽不化的,怎么说都说不明白的,痴人。冷佛看着马上要掉下眼泪来的雯娴,叹口气,说,:“好,你自己都好好的。”
跟这个女子没法沟通,冷佛自此,没有再去看过雯娴。但是她记住了她说出“他”的绵长幽怨,不,好像也不是幽怨,就是那么逆来顺受,那么痴心绝对,仿佛他是她的天,她的一切。
冷佛在纸上,这样写:今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决绝。
因为冷佛自杀的原因是冠冕堂皇的化学不及格,父亲反倒是动手少了。冷佛自嘲,这算是因祸得福么?
然后呢。
冷佛,从此绕过所有可能碰到庄的地方,居然在一个学校,她自此再无见过他。毕业前唯一一次再见他,是那次运动会,不知道是谁那么多嘴,他们喊:“看看看,现在扔标枪的是大帅哥庄一镝啊!”
冷佛到底没忍住,他看过去:庄的标枪。那么英伟,那么矫健,那么漂亮。标枪飞出去的刹那,冷佛突然好希望那枪直接插入她的胸膛,让她死在他手里,比在这尘世如此受苦不知道好多少倍。庄是第一哦。那些喝彩飘飘渺渺的,明明是眼前的热烈,却好像遥远到天边,冷佛根本听不到了。她默默离开看台。以为会泪流满面,但是没有。
自此冷佛很少流泪。冷佛后来每一个老板特别器重冷佛,他们最爱说就是:你们跟夏洛特(冷佛的法文名字)学学,人家什么事情到手里,只会想办法给我解决,从来不会哭哭啼啼啊,或者絮絮叨叨抱怨啊。当然这是后话。
庄的高考。
先是去美院考绘画,那素描,那张画的是冷佛的素描,打动所有参评老师,他们甚至商量,如果这个孩子的文化课差几分,也跟学校说要了他吧。
庄考上美院,开始他大学生活。
总是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的铺开纸,他在开头写:姐姐,那是写给雯娴的,但是这姐姐二字写完,就没了下文,他思绪万千,但是到底没有下笔。
然后是另外一张白纸,他写:
冷:
你总是不会知道,我是凭了你的画像赢得美院的老师的赞赏的,他们说:这是用了心的作品。
脑海里,总是挥不去,在那个火车站里,你飞奔而来的白衫黑裙,飞扬的头发,你说过,你答应我长大了留长发给我看的。
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雯娴。
庄写很多,最后,他干脆找一个本子,每天像写日记那样,学校发生什么,他都写给冷佛,虽然这些文字,一直都没有寄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