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佛、冷佛、冷佛。你可安全?”
“我没事儿,唉。”她低下头叹气。
宇文看着冷佛这样倚在门口,不再往前走,本来要一把抱住她的冲动,倒是冷下来,他不知道,冷佛看到高大的他站在眼前,几乎要忍不住扑到他怀里去,为了避开他灼热关切目光,只好赶快低下头,不敢直视。
她问他要烟,他说:“我的是他们才给的云烟,你受不了,我去下边给你买爱喜”
“那就这么娇气了,还能呛死不成,就这个吧,我其实,只是来,让你走。”
她就着他的手,点着烟,冷佛一下子呛到,咳嗽起来,半天不停,他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烟,按下电话,点了咖啡给冷佛:“对,就焦糖玛奇朵,再送一块红丝绒上来。”
“我不喝有糖的咖啡”
“你就得喝有糖的,你......”宇文对牢电话说“焦糖放双份 ”
两人这样站着,突然静下来,气氛很是尴尬,冷佛说:“那你自己享用吧,我来只是,第一谢谢你的美意,第二让你别再找我,我说完了,我走了。”
“这样美人送上门来,我怎么能轻易放她走?”宇文伸手拦住她去路。
这时,咖啡点心也送到了。
好在他每次都是住套房,他给了人家丰厚小费,然后关上门,见冷佛一直低着头,就说:“好了,好了,你坐沙发,我坐冷板凳,侍奉您喝咖啡用点心吧。”于是,单膝跪在地毯上,在冷佛身边,轻轻问:“咖啡还烫,等一下再喝,先吃一口红丝绒,好不好?”没等冷佛说话,一小匙红丝绒蛋糕已经送到嘴边。
冷佛这时才算放松下来“唔”地一声,说:“嗯,嗯,好吃。”才想起来,为了中午跑出来找他,竟然没有吃午饭的,如今一口蛋糕入口,瞬间觉得饿,口腹之欲得到满足,人也松弛下来。
“知道你喜欢苏芙哩,但是也就你们那酒店还有三里屯的一个点心工坊做得能吃,这个酒店,他们不会做”
“我不爱吃的,是我好朋友她们, 她们喜欢”宇文看到冷佛说到“好朋友”三字,神色瞬间温柔下来。
他依旧半跪着,又端起咖啡给她,她自己永恒的美式,这样喝焦糖玛奇朵还放了两份焦糖,冷佛是第一次,她觉得很是甜蜜新鲜,她说:“好,那,我跟你说,我的故事,你会知道,我,跟你名下的玛丽、安迪、苏菲,朱丽叶,没什么两样…..”
是,她豁出去了,告诉他,自己不过是一个专业小老婆,让他死心吧。
“你别这样跪在这里”冷佛想伸手拉他起来,又不敢,是以不动声色说:“你坐我对面去,我慢慢讲故事给你听。”
冷佛越说声音越低。
他握紧拳头听。
他心疼无比:“如果我早点儿认识你就好了。”
“不,你早点儿认识我,你也不会喜欢我,我有现在,都是他一手打造,你看我会得穿衣打扮得体,会得品酒,会得跳各种舞,也讲得一口流利法语英语和一点点蹩脚德语,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而我曾经,连坐飞机都不会扣安全带,住在地下室,没有空调,从未进过正经大学就读......
不不不,这一切, 你喜欢的这些所有的所谓的好,都是拜他所赐,我是他的人,他说的,是没错的……
至于,至于, 你喜欢的,不过是一个,一个钟先生,暂时没有玩儿腻歪的瓷器,或者,随便什么,我就是这样,就是这样的,一个,一个,笑话…… 你的…… 美意……”
开始的真诚和盘托出,到后来的这几句客套的话,说到另一半,冷佛突然说不下去,她改成心里话:“我喜欢你,但是,我得知道感恩,不能见一个爱一个。”
“见一个爱一个?那你是爱我了?你自己说的是吧?”宇文看着他,笑出来。
“你还笑”冷佛忍不住抱怨。
“你偷跑出来,打扮成这样子,大中午的,这咖啡也当不得饭,我带你去吃饭,好不好?”
“我的哈雷,在海上漂着,等下月清完关,我带你兜风去,现在,你只好委屈,坐我的破车带你吃你没吃过的好东西。”
“答应他,还是拒绝他?”冷佛手足无措。
而他,虽然问的“好不好”却没打算给她机会说不好,而是直接拉起她手,说:“走吧。”
宇文口中的破车是一辆黑色宝马Z3的跑车,冷佛曾经见钟先生的某位“小丫头”开着这样一辆红色的车招摇,风光这一阵子,这人就不见了,估计是跟当年的Julia一样,腻歪了,找个借口就打发了。冷佛还听到他跟随从交代:“那个小姑娘,自己一人也怪可怜,车都归到她名下,我深圳的房产,也给她名下留一套公寓。”
这样走神,宇文问:“你…… ”宇文本来想问,你是不是看不上我的破车,不如钟老头给你的好,又觉得这可不妥,这不是冷佛伤心事,于是改口 “你出什么神?”
“我”冷佛摇摇头“没有,我什么也没想,想你请我吃什么新鲜的东西呢。”
到了天坛公园门口,小胡同里,宇文把车听到公园停车场,替她开门,说:“得劳烦您走几步,那个馆子太小,门口不能停车”
是锦馨豆汁店呀!
豆汁焦圈,冷佛一边呲溜呲溜喝着豆汁嚼着咸菜丝,一边奇怪:“哎,我说日本人,你怎么知道这样地方,我这个土生土长北京人都只是听说,还没真来过这个店呢?”
而宇文喝得更认真,根本不答话,吃完喝完,他说:“你等着我,我一会儿就回来啊,马上”他回来,买了:牛肉粒、糖火烧、甑糕、艾窝窝、豌豆黄、驴打滚,居然还有如假包换的糖油饼,说:“你张嘴”然后喂给她吃才出锅的牛肉粒,孜然牛肉粒,哦,那时候,顺和有时会从城里回到学校,带给她和殊尘吃的,那时候,她也还是只爱庄一镝并且以为能与之天长地久至少也能有十万个明天的那个青涩少女。
看着冷佛吃东西的贪婪模样,宇文忍不住靠近她,跟她几乎脸贴着脸,冷佛推开他,包里拿出小粉盒,打开,照镜子,又拿出口红。
宇文并没有造次,只见他,啪的一声合上冷佛的粉盒,冷佛急道:“你干嘛啊?”
“嘘”宇文把手指放在冷佛唇上,轻轻拿过冷佛的口红,认真地,替冷佛涂口红,一边认真地涂,一边还说“对,嘴张开一点儿,嗯,现在抿一下嘴唇,轻轻地,对,闭上嘴,再张开,哎呀,张小一点儿,你血盆大口是要吃了我么?”就这样,口红涂完,宇文把口红还给冷佛,笑眯眯看着她,又说:“好了好,可以了。又没让你闭眼,你眼睛闭那么紧干嘛,是想我吻你么?”
“你少来”冷佛突然风情万种地挥挥手,从宇文面前站起来:“我得回去了,老头儿(他俩口中的老头就是钟先生)一会儿回到公司找不到我,我倒没什么,他会找你麻烦,或者那些跟着我的人的麻烦的。你记着,别再找我了。我为你好。”
他开车送她到地铁站,然后他重复对老钟手下那些人说的话:“我追冷佛,追定了。去吧,等我找你。”
换回西服短裙,才坐定。
“冷佛”晓雪声音“钟先生晚上让你去跟着他搓麻将”晓雪什么都不多说,但是冷佛懂得,晓雪那平静声音里,都替她担着一把心,听到冷佛在座机接电话,才算放下心来,说后边的话。
钟先生打牌,其实就是去变相的应酬,所以每次都是让郎师傅带着两箱子现金上楼的,那里,是一个私人会所,在某个机关工作楼里的顶层,别有洞天,有小厨房,有麻将台子,还有……各种其他……服务。
钟先生不喜欢那些官员的嘴脸,每次都是痛痛快快输完钱,就走人,留下他们继续纸醉金迷,反正也有钱了。
钟先生喜欢绒线胡同的那个私人会所,老式四合院的装饰,做的说地道川菜,有像皇帝寝室那样布置的客房,东西厢一共就四间房,都是大套间,非会员不能入住,当晚输完两箱子钱,钟先生就嘱咐郎师傅带着冷佛来到这里留宿。
冷佛看着窗外的灯火通明,摇晃着不知价值几何的昂贵的红葡萄酒,轻轻吟到:诗酒趁年华。
谁知,钟先生偏偏就听到了,偏偏就吃了心,质问冷佛:“这是有多想赶快去:且将新火试新茶,然后休对故人思故国,是不是啊?”
冷佛跟着钟先生这么久,知道这个时候解释也好,辩白也罢,都没什么用,她情急生智,说:“毅川你看,许鹃姐姐会唱昆曲,这样良辰美景,我叫她来,我客串一下柳梦梅,我们姐俩给你唱一出《惊梦》,好不好?”
许鹃,带着头面来的,她拌的杜丽娘,真是千娇百媚,婉转开口:
梦回莺啭
乱煞年光遍
人立小庭深院
炷尽沉烟
抛残绣线
恁今春关情似去年。
晓来望断梅关,宿妆残。
你侧着宜春髻子恰凭栏。
剪不断,理还乱,闷无端。
已吩咐催花莺燕借春看。
云髻罢梳还对镜
罗衣欲换更添香。
虽是清唱,依然销魂蚀骨,水磨腔。
轮到冷佛唱柳梦梅:
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
是那处曾相见?
相看俨然,
早难道好处相逢无一言。
然后嬉皮笑脸说:“奴婢伺候老爷这也一晌眠吧……”
许鹃自然是愿意的。
冷佛自然也是愿意的。
唯有老钟,被冷佛这样一搅和,倒也不再生气,许鹃又是千般柔情,钟先生总也要配合一下万种蜜意。
安排好了一切,连明日早餐的餐单都替老钟和许鹃订好。
冷佛跟郎师傅说:“我自己叫车吧”
郎师傅开着车跟上来:“哎呦,冷小姐,那可不敢,钟先生让送你回家呢,这么晚了,说……”欲言又止“说让你费心,又让你自己回去,嘱咐我务必送你上楼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