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佛第一反应,打电话给宇文,她觉得她有必要跟他解释,这机场唱歌送别是怎么回事。“您所拨叫的电话已经关机”打了几次,都是这样的反应,但是明明距离宇文登机还有一段时间。给冷佛改票时,特意让冷佛的时间早一些,这样宇文呢,就有时间送冷佛,然后自己再到自己的登机口。即便是冷佛这边,也没有通知登机,宇文为什么不接电话?不行,冷佛对自己说,过去的已经过去,眼前的人,才最重要。于是冷佛脱掉高跟鞋,光着脚飞快朝宇文的登机口跑去。冷佛从来没跑这样快过 ,她要当面说:无论那追来的是谁,自己都不会回头,我冷佛,现在只有宇文钧。
待冷佛跑到宇文的登机口,看到飞机居然在滑行,冷佛几乎是扑到值机柜台上,气喘吁吁问:“请问去东京的飞机是起飞了么?”工作人员看着冷佛手里的高跟鞋,想着这大约是追自己爱人的吧,是以语气颇为温和地说:“是,女士,这个航班提前了一些起飞,您要找人么,给我名字,我替您查查,是不是在飞机上,又或者,他知道您要来,并没上飞机呢?”冷佛说出宇文的日本名字,对方在电脑敲了几下,抬头说:“我确定您的宇文先生已经在这架飞机上飞往东京了,您考虑买下一班航班跟过去么,我替您查查最近的下一班?”
“不,不用了。谢谢您。”冷佛并无闲情跟这还算风趣的工作人员继续搭讪,看看表,自己的航班已经过了登机时间,飞快往回跑,一边跑一边听广播说“请冷佛女士到某某登机口登机,这是最后通知。”
上了飞机,坐定,有人走到她座位,说:“这个是您的么?”冷佛抬头,看到一个面庞英俊白皙的高大男子,手里举着自己那本《源氏物语》。冷佛点点头,简单说谢谢。那人眼神明明还有很多台词,但是冷佛赶忙低下头,表示没有意愿多说。只见那人朝机舱前边走去,回到商务舱,那人回去,商务舱和经济舱之间的帘子就被拉上了。
冷佛辗转反侧,坐也不是,睡也不是,号称日本红楼梦的《源氏物语》又晦涩难懂,自己从北京跑出来,什么书都没带,是宇文知道不给冷佛看书冷佛受不了,就到处去给冷佛找各种中文书来看,找了几本胡兰成的书,张爱玲的却没有,那天因为替冷佛找到《胡适文存》的英文版,冷佛着实欢喜了半日。
好吧,希望宇文并没有听到庄一镝刚才的广播。那首《大约在冬季》,开始在冷佛脑海中循环播放,那所有的旧日,所有的发生,在漫长的旅程中,足够冷佛慢慢回忆。开始冷佛还很冷静,直到越陷越深,她才知道,那个叫庄一镝的人,她,从未忘怀过,他年少时与冷佛一起所有的美好,冷佛都一一记得,冷佛闭上眼睛,就看到他在已经开始裂掉的结冰的湖面朝她走来,他一边走,冰一边裂,冷佛一边尖叫,然后,是他带着她在舞池中央旋转,那曲子,是《how deep is your love》……冷佛如看电影那样看着那些仿佛发生在昨日的往事,哭哭停停,最后才迷迷糊糊睡去。
终于到了北京。
冷佛先去洗手间好好拿冰水洗了脸,重新化了妆,然后才推着行李,慢慢走出海关。
“冷小姐,这边。”冷佛扬起眉毛表示疑问。
“宇文先生派我来接您。”
冷佛点点头,才要跟这个司机走,又有人上前:“请问您是冷佛,冷小姐么?我们庄总让我在这里等您,送您……”显然他不知道该送这位冷小姐去哪里,是以说话吞吐。
冷佛跟宇文派来的司机交代先把行李放到车上去,然后自己一会儿自己去停车场跟他汇合。
然后冷佛忍不住好奇问庄一镝派来的人:“你,怎么知道是我,怎么认出我呢?”
“我们庄总说:’你们要接的女子,个子高挑,黑色大衣,细高跟鞋,头发及腰,眼如寒星,并且必定,神采奕奕’所以,您自己看看这从海关出来的人,再无一人能符合这样的描述啊。”
冷佛忍不住笑出来:“替我谢谢你们庄总。我有人接,你回去吧。辛苦了。”
“哎哎哎”那人急了:“您别走啊,完不成任务,我们老板会骂人啊。”
“没事的,他不会骂您的。我会自己跟他说是我不跟您走,不赖您。”
那人还兀自嘟嘟囔囔,冷佛径自离开。
“有人接我,这位看《源氏物语》的小姐,你要不要一起?”飞机上捡到他的书的那个很漂亮的年轻人.....
“不了不了,谢谢谢谢,有人接我。”冷佛受宠若惊,一到机场,两方面来接机,还有人要直接带自己走.....但是冷佛现在没有别的心思,她心里只有宇文一人。
“这是厨房,里边的厨具都是宇文先生吩咐买的,碗和盘子也都准备好了,还有简单的油和调料,这个洗手间,柜子里是浴巾,洗发水和沐浴露都是您喜欢的牌子,还有卫生纸,还有……”冷佛随着那人的目光探头一看,脸腾的红了,原来宇文居然还吩咐了买她平日用的卫生巾放在那里给她备用。
“牙膏没找到您平日用的,这个您看着不合适跟我说,我再给您换。”
冷佛连忙说:“都好都好,我没有你们宇文先生想得那么难伺候,这些都好,余下我自己来就好。”
这时,房间电话铃声大作,冷佛过去听:“你到了,地方还凑合么,还要什么,你跟老马说,我下周就去跟你汇合,你出门就让老马带你出去,他可靠,平日我在这北京期间,他是我司机。你自己小心啊,老钟那儿....”
“宇文,你好么?”再次听到宇文的声音,冷佛忍不住哽咽,他不提,那就是没有听到纽约机场那一段吧,而自己,曾经脱掉高跟鞋飞奔去找他的事情,好似从未发生过一样。
“你别哭啊,不就分开几天么,你忙着弄殊尘的婚礼,时间很快就过去的,我说好会来参加殊尘婚礼,就一定准时到啊。对了,你没有手机,也不方便,等倒完时差,你跟着老马出去,买个给你吧,这之前,我就打到公寓跟你说话。”
“时差”二字说出来,冷佛才真的觉得自己像要散架了了一样的累,眼皮开始发沉,她说:“让你一说,真是困得睁不开眼睛了啊,那我睡啰。”
他走电话里大声亲她,然后才挂断。
老马识趣地说:”冷小姐,明天您睡醒,有什么吩咐,您直接找我就行,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冷佛几乎是闭着眼,跟顺和通了电话,约好明天去殊尘家楼下的小咖啡馆,三人见面。
顺和最开心了,一样一样礼物拆,冷佛的,自然是顺和殊尘一人一份,但是顺和有两份礼物,还有一大袋子,是卢煦给顺和的。
两人都喜欢的,自然是冷佛在富士山脚下买的那些玻璃纸镇,书签,还有日式发簪。看着不一样的两只发簪,顺和说:“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红色的?”而殊尘则说:“我的蓝色,也是我的最爱。”
“殊尘,殊尘,是你么?”如意就这样照顾昏昏沉沉的廖玉已经有几天。清醒的时候,不是没有,但是显然,他更喜欢活在自己虚幻的世界里,跟那个叫殊尘的女子,温柔相待。
听小阮隐隐约约讲那个叫姜殊尘的女子,是廖玉最爱的人,却因为一场商场之争,害她失去记忆,并且就在下周就要嫁给别人,如意心中恻然,而他利用她一事,因着这样的原由,如意也好像失去了记忆,彻底原谅了他。
冷佛把高铭找来,一一看婚礼细节,哎呀,这么多地方都没做好,甚至很多地方都无人负责,冷佛数落高铭:“招呼来宾,接收礼金礼品,这也算了,我们几个就可以做,可是你,你都没请婚礼主持人么?”
高铭好脾气,不急不缓,答道:“我不想花那个钱,我自己主持啊,省下的钱,我,给殊尘买了一枚钻戒,当然跟见过世面的你见过的大钻戒没法比,但是,是我的小心意,这个,我没跟她说,就婚礼那天给她戴上,给她个小惊喜。”
听到此处,冷佛重新打量高大英武的高铭,是,他什么都不如廖玉,没有他英俊,没有他温柔,没有他有才华,没有他懂殊尘,可是,可是,可是,冷佛知道,眼前这一位,爱殊尘绝对不比廖玉少。冷佛只说:“有安排就好,拜托你以后用心对殊尘,好好待她。”
第二天就是婚礼,说好了她们三个在冷佛的公寓再把婚礼细节一起过一遍,冷佛顺和都好紧张,倒是殊尘,笑眯眯说,冷佛你把我婚礼弄得也跟你做活动一样紧张兮兮的,婚礼不是什么大事,就算有什么疏漏,也不影响以后好好过日子呀,冷佛瞄了殊尘一眼,推她,问:“这又是高铭说的吧?”
送走殊尘回去早早休息好预备第二天早起,顺和这才拉着冷佛欲言又止,冷佛笑:“你想问卢煦情况吧?那天他请我吃饭,我替你好好审查了一番,人养得白白胖胖的,吃得香据说也睡得着,哈哈哈,这个我就没有办法确定了哈……”
顺和眼神闪烁,下了半天决心才说:“我不是要问这些,是,是,是……”
“是什么?”
“是庄一镝,他找我,让我帮他约你,或者,明天,他问问,他能不能来喝一杯喜酒?”
冷佛打断顺和,说:“他约不到我,至于喜酒,那时殊尘的喜酒,他喜欢来,也用不着我。”
冷佛拍拍顺和:“你不用为难,我知道你早见过他,他依旧是你老同学,是你老朋友,你愿意见他,也不用事事跟我说,我现在,已经早不是当年的我,覆水难收,你听过的,今后,不要再试图撮合我跟庄一镝,或者,替他做说客。”冷佛顿了顿:“一会儿宇文就落地了,我跟老马去接他,我顺路送你回去,明天早上,咱们八点殊尘家门口见。”
冷佛照例是去买一杯美式,慢慢等,但是但是但是,大屏幕上,别的航班,不是显示在滑行,就是显示已经到达,唯有宇文等航班,迟迟没有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