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彧几次让如意不要再来,直到那次,如意一把抱住他,哭着说:“你拿我当殊尘也行,别让我走,我也走不了,我走了,人生都没意义,彧,或者,你这个牛堡屯诗仙(唉,这是殊尘还记得他的时候,俩人对诗,廖彧的玩笑话,说:“我好歹也是远近闻名的牛堡屯诗仙啊,哈哈哈”把殊尘逗得笑岔气,像小时候他俩一起数化学老师白大褂上的窟窿时那样傻笑。),可以有一个小丫鬟啊,我,让我照顾你,照顾你的饮食起居, 好不好?”
廖彧默默推开她。她继续抱住他:“说,我反正豁出去了,你觉得我不要脸觉得我没出息觉得我什么都行,我不放开你,我,我保证不打扰你,我就,我就偶尔来,帮你做做饭,还有收拾屋子。”
廖彧脑海里突然浮现如意被撞之后晕倒前说:“大哥,不怪你。”是,那个女子,自始至终,都一直对自己好,哪怕被车撞得头破血流,她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说不怪自己,廖彧心软了,他把自己的家门钥匙交给如意,说:“那,辛苦你了。”说完了,心如死灰,他这时候觉得胸口疼痛无比,但是他分不清是什么让他如此心疼,是之前实实在在胸口上的刀伤,还是现实世界里殊尘,从此,切切实实成了别人的女人。
廖彧找冷佛,先是安慰冷佛,冷佛这时,从未有过这般理解廖彧所有的伤痛,她对牢电话,痛哭流涕:“都是你,都是你,不照顾好殊尘,你看看现在,世界简直乱了…..”
廖彧也哭,两人对牢电话哭了半天,廖彧才说:“我思来想去,买什么也不合适,殊尘都不知道我是谁,给我你账号,如果还是之前那个,我们就再确认一下,我转钱给你,你替我给殊尘吧,说是你给的,或者谁给的,都不重要,对殊尘的大婚(躲也躲不开要说的事实,说出来简直心疼得恨不得死了才好),我总要表示一下。”
“殊尘一生一世都这么安静了吗,她从此忘记了她的彧哥哥了吗?”冷佛恍惚得不行。
冷佛开始生自己的气:我怎么不失去记忆呢?
“那你要她怎样啊,寻死觅活?还有你,你别老这么闷闷的,你想哭,我有肩膀给你靠着哭”顺和倒是想得开。
冷佛跟顺和一起把钱取出来,封上一个大大的红包,拿去找殊尘。
殊尘问了很多遍,才肯开门。
殊尘没有心机地吃着冷佛带来的苏芙里,说:“我知道廖彧,那个一到我家就哭得不行的男同学,这么多钱,我怎么好意思收?”
冷佛也只好说:“收下吧,天天请我们吃吃喝喝。趁着我成了闲人。”
她胖了,长长头发松松挽一个髻,别着上次冷佛从泰国带回给她的白色的鸡蛋花,依然那么漂亮那么温柔。殊尘说,我在家也呆的很闷,他们也不怎么放我出去,要不你们带我出门转转吧,咱们去花钱,看我现在突然好有钱。
到了一间广东菜的馆子,顺和傻乎乎说:“我要一份炒牛河再要一份炒米饭。”冷佛见多识广笑话她:“傻丫头,牛河也是主食,不是菜。”说完哈哈大笑。却见殊尘,已经扶着桌子吐得昏天黑地。两人吓坏了,送殊尘去高铭所在的医院,高铭下了手术就赶来,埋怨说:“你们怎么这么没数啊?”
顺和唯唯诺诺的,冷佛却知道,嗯,问题,或者出在牛河那里,问廖彧,果然。
殊尘醒来:“高铭,不是她们,是我自己不好。”
殊尘静的可怕。冷佛和顺和都是觉得不妥。
冷佛把高铭拉到一边,她到底怎样,每天?
高铭说,我也觉得,她好像一只受过伤的小猫,我让她这样,她就这样,我让她那样,他就那样,从来不反抗,只有比较害怕有人敲门,她很警觉。
高铭找了同事心理医生来看殊尘。
每次催眠,到了关键时刻,殊尘都是会尖叫着坐起来。
太折磨了,高铭说,放弃吧,她选择忘记,不是很好。就让她忘记吧。
关键是,她可真忘记了吗?
冷佛说:“我陪她去。”
果然这次,冷佛握着她的手,到了关键时刻,冷佛握紧她,医生问:“然后,你看到什么?”
“我看到他们,他们开始撕我的衣服。”殊尘满头的汗。
“你很安全,你如果觉得不舒服,我们就随时停止。”医生很有经验。
“我还好。”
“然后你看到什么?”
殊尘已经开始剧烈地颤抖。
“现在我开始倒数,等我倒数到一,你就可以回到当下,从催眠的状态中醒来。”
医生非常有经验,很多前世回溯会看到当时的惨剧,毕竟是前世,很多东西越细,越容易解决今生的问题,但是今生的事件,如果过程太过残酷,只需点到为止。
殊尘醒来,默默无语。
冷佛问:“你要说吗?”
“我想见见他。”殊尘简单说。
“好,我来安排”
冷佛说:“我打算出去找工作了,顺和把你职业装拣一套借我穿。”
“我就只是白衬衫仔裤,穿套装每月例会一次,浑身难受穿着,不似你,把古板套装穿得都妩媚,我就那么一套,深蓝,要多古板多古板要多难看多难看。”
“我穿着就好看。”冷佛笑出来,这是宇文出事之后,冷佛第一次笑出来。
冷佛的套装都是名牌,她要去应聘的工作的薪水半年未必能买一套她的衣服。她只能跟顺和借。
“这样,咱俩换,你去挑一套我的。”
“哇塞”顺和看着冷佛的衣柜:“你的衣服这么漂亮,我可不可以挑两套?”
冷佛实在心疼顺和的纯真,卢煦,他居然还不回来。
“挑吧,随你喜欢,那都是我过去跑龙套的道具,你看着好,就拿走。”冷佛在客厅里扬声说。
去面试,前台小姐居然认出洗尽铅华的她,喊了好几个女孩子来让她签名,这可怎么是好?
冷佛悻悻地离去。
这次冷佛学乖了,再去面试,去前精心把自己的长头发盘起来,很周正的样子,很淡的装,公文包是黑色的,鞋子是半跟,厚重的黑,早放弃亮闪闪漆皮细高跟。
“我们为什么要你?”老板咄咄逼人,冷佛想:“谢天谢地,他不认识我,或者说,他没认出我。”
“我比同龄女子心智成熟,会用让人舒服方式与人沟通,我讲流利英文,会得用法语应付日常活动,能用简单上海话广东话交流,还会一些日语,吃饭坐车可以无虞(日语,唉,宇文)最最主要,我只想做好事情,不搞政治。”
叶澍呵呵笑出来“有意思。”
“叶先生,给我一个机会吧。我会努力的。”冷佛诚恳地说,笑容也很平和,把所有妩媚都收敛起来。
“叫我Roger吧,他很腻烦他们叫我叶先生啊,叶总啊,土死了。”叶先生洋派,冷佛倒是欣赏,洋人连亲的爹妈也是Johan,Anna那么呼来喝去的,冷佛觉得平等也是好的。当然冷佛会老老实实喊宇文的父母叔叔阿姨。冷佛甩甩头,好吧,专心应付面试,不想宇文。
“Roger?”冷佛忍不住噗嗤笑出来“那,那您肯定有外号吧?”那一笑,到底难掩风情。
叶澍待要发作,却融化在这个奇女子的笑容里,于是他点头,是
“弱智啊”叶澍
“弱智吧”冷佛
两人异口同声。这也算是缘分吧。谁愿意跟一个一开始就互相看不顺眼的人合作?
终于走上正轨了。
对着巴西木:宇文,我找到工作。你会支持我好好从头做起,是不是?
冷佛觉得有时那树叶是动的,有时候。
那树,成了精。
人事总监林子墨忍不住劝老板:“我做了reference check,这女子背景复杂,简历编的漂亮,但是并无上过大学其实,工作经历也可疑,那纽约时装周获奖的那件衣服,当时就是穿在她身上。”
子墨下结论:“我恐怕她是跟她的,她的….老板(开始想说姘头觉得又过于刻薄中途改口不知道该叫什么)暂时闹别扭,过两天就会被带回去。我们何必搅这浑水?”
叶澍淡淡说:“不怕,你说的,我都知道,但是冷佛现在是我的销售经理,我本来要她直接做总监,她居然说只要从基层做起。这么懂事明理,我要定她了,你们不要多嘴了,去安排吧。”
冷佛不用人讲,自己安排好,到各个部门去学习。虚心求教。大家都愿意帮她。
谁说长得好没有用,当然还要脾性好。
唯有一条她实在不习惯,天天被叫做“冷经理冷经理。”
有次看她对着称呼没反应,叶澍刚好路过说:“Charlotte,人家喊你。”
冷佛才回过神。
突然一日,公司中层大会,冷佛好像好进了大观园的林妹妹,不敢多说话乱说话,她惊异发现,大家的称呼都是总啊,经理啊,她叫了这几个月的Roger,已经习惯,轮到她发言,她硬生生改口:“叶总,我们这半年的情况……我们跟张经理的市场部的合作进展是这样的……赵总那边…..”
自此,冷佛也跟着改口。
叶澍特意为这事儿叫她到办公室:“我知道你懂事儿,要不你人前随他们喊我叶总,就咱俩时你叫还我Roger?”
玲珑心肝的冷佛,对着老板这样的暧昧,只是淡淡表示:“叶总,冷佛不搞特殊,叶总就是叶总。否则我在大家面前也难开展工作。”
叶澍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惯了的,碰了一鼻子灰。倒是更加尊重起她来。往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和平共处。能力在那里摆着,又肯用功,转眼公司怎么运作,各个部门衔接,冷佛都自己搞得门清,然后居然写了一封长长邮件建议,公司应该有一个我走了一圈的这样的新员工入职的培训流程。
叶澍交代林子墨时,子墨就忍不住冷笑,销售做得风光无限还不行,不抢别人风头好像她就要死。
“是嘛?公司明明有培训计划,她可是有本事啊,自己不等我们安排就到处走,耽误人家工作和行程,这是不守规矩,叶总。”酸溜溜。
是了,若喜欢你,你做事就是特立独行有创意;若不,你就是不守规矩。
“我看了她写的培训报告,我觉得就很好,你们是有程序,但是你们光安排新员工去看咱们自己生产线,却没安排员工去看上游供应商的生产对吧,你们给了员工手册,却没安排宣讲吧,你们给了报销流程,却也没安排新员工在财务学习跟每个部门相关的财务流程和制度吧,另外在市场部,冷佛还跟市场部商量好合作做市场调研,我就喜欢这么主动的员工。你自己找她谈谈,一起做一个新计划给我看。”
“我找她?”林子墨嚯的一下站起来。
叶澍没说话,只是看了她一眼,她就立刻有坐下了。说:“可是,我们确实是有培训计划的。”
“我说让你做就做,你是在跟我讨价还价?”不怒自威。
子墨不情不愿地安排了讨论会,才开会没几句话,大家都开始认真跟冷佛讨论,频频点头,达成共识。把子墨冷落一旁。要知道,与会的大部分是人事的人,是子墨的手下啊。
冷佛事情做得漂亮得让人讨厌。子墨不是不能干但是她不乐意有人跟她一样或者更加能干。
叶澍把她俩叫来一起夸赞一番。
子墨心里稍微气平一些,到底老板还是认可她了。即便是跟冷佛一起。
“子墨,你有事情多问问冷佛,她特别有想法,你们多交流,事情肯定做得更好。”
林子墨,冷佛在公司的第一个敌人,老板成功为她树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