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彧也是闲不住,伤去如抽丝,这么养着,天天很费心思躲出去,得以让如意过来帮忙时候不碰上她那么尴尬,而如意好像他的田螺姑娘,也好像跟他有默契,两人虽在同一屋檐下,但是自从那天,廖彧就没再碰到过如意。
廖彧每天出家门的一团乱,回来不仅屋子收拾干净整齐,并且桌子上永远有廖彧爱吃的各种饭菜,直到那天,他出门忘记带烟去而复返,回到家,一进门就听到:
“你问我是否厌倦 繁华的今天
你问我可会怀念 宁静的从前
逝水流年如梦似烟
谁愿再受煎熬
且自抛开那今天和恼人从前
我只要美丽的谎言
………….”
他扬声:“是如意在?”
只见如意从阳台走出来,手里端着空盆,有点儿失措:“你怎么回来了?”
“你放着黄耀明的歌儿听啊?”
“啐”如意轻笑:“这么好意思啊,自己这么夸自己。”
“啊?”廖彧有点儿糊涂:“这不是黄耀明的歌儿么?”
“这是你唱的啊,那时我还在中宇,你带我出去唱歌,我就,偷偷录下来了,刚才我收拾屋子就放着听,你看你,哪有这么不要脸地说自己是原唱的啊…… 真是……”廖彧这才发现,如意风情万种地倚在门上越说声音越低。
廖彧又不是木头人,加上连日来如意默默地不打扰他的照顾他饮食起居,他突然有一刹那的心动。他走过去,手抬起来,却只是暧昧地扶在如意倚靠的那扇门上,整个身影都笼罩着如意,他看着如意,如意让他看得低下头…….. 只听那一曲《美丽的谎言》还在循环播放……
如意靠着他说:“你心里有殊尘,有你们的日月仝年,我什么也不要,我只要可以这样陪着你,你不要赶我走,就好。”
廖彧放开她,想抽烟,才发现烟没了,他披上衣服去衣柜顶上取放在那里的烟,顺手摸了一下藏着殊尘经年给他的信的盒子。烟摸到了,他燃起来,可是没摸到盒子,他想或者是拿烟的时候不小心推到里边去了,就忍不住伸手再摸,往日一定会摸一手的灰,这次手是干净的,基年的灰尘不见了,可是那个盒子,也不见了。
“我的那个大盒子,那个铁的桂花楼月饼的大盒子呢?”廖彧厉声问,面目狰狞,跟刚才比,好似换了一个人,眼睛死死瞪着如意,好似要吃了她的样子。
那里是放了殊尘写给他的所有的信,他几乎就娶了这些信,时不时跟自己玩儿,抽出一封随便什么时候的,猜里边什么内容,然后拆开看猜的对不对,大夜里的,哭哭笑笑的,再喝点儿啤酒,很多次,也就记不得是哭是笑,也迷迷糊糊就睡了。
但是这个女子,蹬鼻子上脸,她凭什么乱动自己东西,嚷嚷两句又后悔,还不是她要钥匙,他也知道自己那里太乱才让她去帮忙,这明明就是一种接受,一种暗示,还有刚才……自己这算什么,现在又凶人家。
“你……别急”如意迅速穿戴整齐,深吸一口气,站到床沿去刚才廖彧够盒子的地方,摸索一下,就拿了下来,说“对不起,我擦完灰,没有放回原处” 眼泪已经开始在眼睛里打转“我,我跟你说说其他东西都怎么放的?”
只听如意已经把外衣放拉链拉上,逆来顺受地说:“书都收回书柜里,我不知道你要睡前看哪本,你现在说,我拿回到床头柜给你,还有脏衣服洗好晾外头了,咱们这儿湿气重,你等我来收这些衣服,要等天晴,多晒晒,你本来洗好的衬衫我熨好了,都在本来你放衬衫的地方,床单被罩我自作主张买了套新的给你,你那套被子和罩子都不合适,被子扭在一起,你如果不喜欢,我就,我就马上换回来,洗了衣服,旧床单什么的还没来得及洗呢,嗯,还有,还有什么,袜子我不知道你哪双是干净的就都洗了,想着黑色配皮鞋,白色穿球鞋,就一样买了一双,怕你不好找,我还买了一个放内衣的小格子放在衣柜的抽屉里,放你的内衣啊,袜子啊,这些小东西干了,就放格子里,也好找……”
“我……在医院你发烧时,一直说想吃鱼香肉丝,我买好了食材,想一会儿试试鱼香肉丝给你,但是我这才拖好地,你就回来了……”
明明委屈地要哭,但是一直温和慢慢说完,如意的眼泪,到底忍着,没有落下来。
廖彧呆呆听完,心有不忍,拉着她的手问 “你饿了吧,今天辛苦你,我带你去楼下吃饭,一家北京菜的馆子,你莫听我发烧浑说要吃鱼香肉丝,我其实爱吃炒饼,面条,饺子,那里都有,你,一起吃些东西再走吧。”
最后那句“一起吃东西再走吧”她听完,眼泪还是掉下来。他不要她,他要她走。
廖彧硬着心肠,装傻到底吧:“好了好了,我不该凶你,请你吃顿好的,我开车,不去楼下了,好不好?”
如意还是那一句:“只要你要我,不赶我走。”
后来给公司老板打电话想回去上班,老板大喜,说正缺人手,让他滚回去接着做他的市场总监。这样真好,不用天天这么胡思乱想,也不用天天这么躲如意也不是,碰到了也不是,廖彧对自己的荒唐,懊悔不已。
“廖彧,我冷佛,你可方便回京一趟,殊尘,她要见你。” 电话,现在他都自己接,有了上次的事儿以后。即便现在廖彧的职位比之前公司的又高了一级。
殊尘说:“冷佛,我见廖彧,只有你一人知道。”冷佛表示明白。
“这里,一会儿,可以看到紫禁城的落日”廖彧这样开口。
“上次在深圳见你,你第一句话是‘快上车’,你还记得么?”廖彧只听这一句就知道,殊尘这是,什么都记起来了。
只听殊尘问“你还是Espresso那个非人类喝的东西?” 问着,殊尘笑出来,整个人,在将暮未暮的时分,一抹斜阳的金光洒在她身上,廖彧简直看呆了,他答非所问:“殊尘你看你简直美若天仙。”
“嗯”旁边的服务生一直等着这二位点东西喝,却听到这男子这样肉麻的情话,是以咳嗽一下,提醒他们先点东西再继续柔情蜜意。
“你喝王老吉吗?”
“甜腻腻的,我才不要喝那个。”
“给我一杯美式吧。”转头对服务生,然后对着殊尘:“没有你的日子已经太苦,我已经受不了Espresso的苦了。”
“给这位小姐一杯玫瑰花茶吧。”眼神征询殊尘,而殊尘回看他,那眼里全是“我听你的”的心意。
“我们都变了,回不去从前了。”这有服务生在旁边,殊尘一直沉默着,直到咖啡和茶上齐了,服务生回到室内,露台上只剩他俩时,殊尘才终于靠着廖彧,痛哭失声。
《十八春》里世钧和曼桢重逢的桥段,再凄凄惨惨戚戚,也不过如此罢。
殊尘要深吸一口气,才可以把可以让她痛到昏厥的过往,一一讲给廖彧听,廖彧紧握着拳头,说:“我让他们几天损失过亿,也算是替你讨回来了公道” 。
听到廖彧受伤以后一心只想着自己,而那时自己居然在欢天喜地地准备大婚,殊尘到底再也受不了,大叫一声,昏了过去。
廖彧抱着她到车里,带她回自己在北京租的临时的公寓,等着她醒来。
“如果我没结婚,我这样子,你还会要我吗?”殊尘醒来,看到廖彧
“我过去现在未来都要你。”
“那好,你等我,我回去离婚。”
“对不起,高铭,让你一直担着我老公的虚名。我们离婚吧。”
“我不想你走。”他拥着她,却什么都不问,也对这样的提议不置可否,好像殊尘是说明天是吃白菜豆腐还是肉丝炒饼那样稀松平常的事情。
“可是你可明白,高铭,你是沃土,你是特别好的,特别特别好的,而我,只是我不好,我是一只莲花,我只能在水里活。”
“我也可以做水。”
当天夜里发生诡异事件,殊尘跟谁都没有说。
那宗交易是她要守着他的。
殊尘突然胆寒,她是不能离婚的,不可以。
她答应那个世外高人,此生都不能说,因为说,也没有人信。
殊尘离不了婚。那是她的宿命。
殊尘几次三番忍不住见廖彧,但是她不再说离婚的事情。
他总是千里迢迢飞过来见她。她只是温柔对他好,给他做饭,陪他加班,给他熨衣服,还把刚学的刺绣用在给他的礼物上 – 一件袖子上绣着他名字字母缩写的雪白衬衫,看着他穿上,她笑眯眯说:“哎呦,这是谁做的衣服让我的彧哥哥穿上去这么漂亮啊?”
久违的一声“彧哥哥”,让廖彧泪盈于睫,才要说话,只听殊尘又说:“我赔你一件衬衫哦,为了我,人受伤,衣服也破了”
见他真的要哭出来,殊尘接着哄他:“以前只有庄一镝会唱歌,其实我知道你唱歌也好听的,我们去唱歌好不好,让我听听是不是比他唱得还好。”
两瓶啤酒喝完,他要了红酒,殊尘劝他不要两种酒混着喝,却只听他唱:
虽然你身边有爱侣,
我还是一直一直爱你。
“你什么时候离婚”这样的话,骄傲的廖彧,怎么也问不出口。但是他微醺的时候,这样含情脉脉看着殊尘,边唱边看着她,这次轮到殊尘浓密密的睫毛膏已经糊掉。
殊尘去夺他手里的酒杯,只听他语无伦次地边哭边说:“我爱你,都在心里,你知不知道,你嫁给我,好不好,你很小很小的时候,那时候你还梳着两条马尾辫子呢,那时候你就答应过我的。”
殊尘心中大痛,却知道此事再难挽回,自己这样屡次出来见他,这是要耽误他到什么时候,可是跟喝醉的人怎么讲道理呢,于是她轻轻拍他,任他靠在自己怀里,慢慢说:“你喝太多了,你别哭了,从小就在我身上一边哭一边抹鼻涕眼泪,也不知道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