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些天,卢煦都没有消息,那天顺和突然肚子疼,自己害怕得不行,再打给卢煦,这次好在卢煦在办公室,卢煦先挂断,把这个已接电话删掉,然后用办公室电话这样跟她快快说:“顺和,乖,听着,最近我有些事情处理,暂时不能来看你,你自己住咱们那儿,我到底不放心,你还是回家去跟爸妈一起住,你暂时也不要找我,等我找你。”
“可是,卢煦,我不舒服, 我…. 肚子疼……”
卢煦拿上大衣,想:“死也罢了,跟顺和一起死也罢了,我不怕,来吧…..”
当然,卢煦的勇气,在医生说顺和没事的刹那也跟着消失殆尽。
顺和追问发生什么,为什么打电话他不接,接了又挂断换办公室电话这样小心,是不是他家里…….卢煦并没有说,他只说:“你不用管,我会得处理好,你上下班不要挤公车地铁,打车去,回头我给你报销,你当心自己,当心我儿子啊。”
顺和还想问,但是卢煦不能多说话的样子,顺和不知道自己的短信给卢煦惹了这么大麻烦,但是平日卢煦说过自己太太的精明和厉害,顺和隐约有些害怕,于是顺和说:“好,我听你的。”等送走了卢煦,顺和才想起来自己已经离职的事情还没来得及跟卢煦说。
“Rose,给我做一大杯黑咖啡来。”卢煦回到了办公室先这么吩咐。这些天发生这么多事情,医生让卢煦看到的彩超已经看到的他们的宝宝,那刹那的兴奋喜悦,到底抵不过他面临的大事情。
那个短信被温蒂看到之后,杨家的父亲和母亲是分头行动的。
这天,卢煦正在开管理层例会。秘书Rose敲门进来,附在他耳边如此这般。
“封总把这次会的议题先跟大家过一下,然后开始代我主持会议,琳达做好会议记录,我马上回来。”他暂短吩咐。
“卢总好大架子。”卢煦的门还没来得及关上,杨部长已经讽刺口吻开场了。
“爸,您别笑话我了。”卢煦看着老丈人沉着脸,想缓和气氛:“爸,什么风把您吹来啊,我让秘书去给您泡上您最喜欢的陈年普洱,您等下,Rose, Rose。”
“不用叫,再说你这儿的茶具也不行,我喝不惯,你坐下,我知道你开会,我只说几句话,说完就走。”老爷子摆摆手
“你在外头,有一个叫方顺和的情人,是吧?”老爷子看着他,开门见山、不怒自威,意思是,你不要辩解:“你不用解释说没有,大晚上的短信都追到家里来,你也不用赖。卢煦你可能都不知道,那年你是怎么那么快从那个地方出来的,那是我们雅婵告诉我她怀了你的孩子,让我救我女婿一命,我动用的公安部多年老战友关系,自己也差点惹一身骚,你知道,那时候,风头那么紧,你这样的事儿,稍微处理不好,不仅救不了你,我都要搭进去。多少人那时候就因为一句话就葬送前程的。”
雅婵从来没有说过这些细节,这是卢煦头一次听说。他呆呆听着,不做声。
“我告诉你这些,不是让你怎么感恩,雅婵不说,那是她太爱你,怕你有思想负担,但是我可看不过去你这么欺负我闺女,雅婵能怎么求我帮你坐上今天的位子,我就能怎么让你打回原形,你不想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子放弃你的大好前程对吧。”顺和,跟自己不相干?
“男人嘛,像你,有钱,有地位,出来玩儿玩儿无可厚非,小心点儿,那是你的本事,你看看你,弄得连自己闺女都知道了,真够没出息的。我说完了,该怎么做,聪明如你,不用我教你吧?”
“司机下头等我,我先走了,你去忙你的。”
卢煦唯唯诺诺:“爸,我送您。”
“你是做大事的人,何必拘这样的小节,去开会吧,好好开会。”老爷子拍拍卢煦肩膀。
整个管理会,卢煦一直心不在焉,平日有什么事儿,卢煦都事无巨细地问清楚,找责任人,务必把事情做到完美,今天大家都把自己部门情况汇报一下,老封业绩最差,卢煦也不问情由,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数落,什么你要是不能干回家写辞职信这样的话都抡出来,吓得老封,半天不能开口,过了半晌,才说:“这个销售业绩,是因为竞争对手…..”
“是,竞争对手都天天跟家待着,等你抢他地盘,那我要你干嘛?”依然是不留情面
“我们下边的几张片子是说我们的方案。”老封接着说
卢煦不耐烦“什么方案啊,我要结果,你懂吧?公司这么多人,你们天天跟我说方案,我还不知道你们,方案好,算你们的,方案不好,错了,回头你们就说了,那不是卢总批的方案吗,我告诉你,这都是我玩儿剩下的,你别跟我来这哩哏儿棱”
亚太区开会,是有翻译的,卢煦连珠炮似的,翻译也发了疯,不停跟公司另外几个不懂中文的老板翻译,“这都是我玩儿剩下的,甭跟我玩儿这哩哏儿棱”这怎么翻译?卢煦干脆直接打断翻译,自己用英语说:“这个不用翻,我说老封再这样,我让老封辞职回家呢!”
老板张牙舞爪,谁敢再开口。管理会不欢而散。
那边厢。
“我去买菜,你把鸟喂一下,然后去公园等我。”卢老太太这么跟老伴儿说
“是是,公园年票该换了,我去办好,门口等你,拿着你的龙泉宝剑。”卢老爷子笑眯眯说
卢煦爸爸妈妈都退休了,非常非常善良的老两口,老太太眼睛不是太好,那年卢煦出事儿时哭了白天哭夜里,眼睛就那么生生哭坏了。老两口退休以后,养养花,种种草,住一层,还在外头一小块空地种了丝瓜和豆角。好几次卢煦说接他们也去公司给他的大公寓去住,因为女儿小,总是说,屋子太大,晚上爸爸不回来,我跟妈妈都害怕呢。
老两口不是没去过,但是没两天就开始惦记家里的花花草草,儿媳妇又不喜欢有只鸟周末吵她懒觉,所以还是搬回去。
卢煦回家少,也是,他忙啊,公司的事儿确实是真忙,然后要忙闺女,忙老婆,忙顺和。
老太太说完,就去开门,才要开,就有人敲门。
“是姥姥啊?”卢煦妈妈说,亲家见面,就随着孩子那么叫,雅婵妈妈叫卢煦妈妈“奶奶在家那?”
得,菜也别买了。
“奶奶最近身子好,眼睛还行?”杨雅婵妈妈打扮得无懈可击,头发染得黑黑的,漂亮的波浪,服帖在头上,白色羊绒衫,大颗大溪地黑珍珠耳坠和项链,同款大颗珍珠戒指,灰色裤子,不知什么材料,笔挺,那半跟的皮鞋,擦得雪亮。两人岁数差不多,但是卢煦妈妈看着就是一个普通老太太,而雅婵的妈,背影是中年女子,正面是漂亮优雅的老太太。
“姥姥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我这要去买菜,我们一道去菜市场逛逛,咱们中午一起做饭吃?”老太太温和说
“不用不用,做太麻烦,要不我们出去吃,我知道一家做上海菜的馆子在这儿不远,爷爷也一起去?”
平日他们不太走动的,卢煦与雅婵在美国多年,回来以后,只是过年一起聚一下,吃个饭,很蜻蜓点水地问问身体啊,吃什么药啊,卢煦父母是老百姓,雅婵父母是当官的和官太太,他们有什么好说的,有时候卢煦父亲对政府官员的牢骚跟老伴儿叨唠一下,也不能拿到家庭聚会说,一句话,他们其实,没的聊。这亲家母突然驾临,还打扮似西太后,又要请客出去说,这是什么事儿啊?老两口对望一眼,都有点儿嘀咕。
“西太后”点好菜,然后说:“亲家公,亲家母,我今天来,你们不要觉得突兀,我是为着我的闺女和外孙女来的,这个事情啊,说起来我这老太太都脸红呀,咱们这大儿子,我这么说你们不介意是吧,我一直拿他当做我的儿子那么疼的,他们才生杰西卡时,我在美国帮忙,也没少受累,还不是看不得工作那么辛苦的女婿带孩子累的黑眼圈….”
老两口都不说话,等着听她接着说:“所以呢,这孩子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咱们这做父母的是要管教的对吧?”
这才听出端倪,老太太试着问:“是我家儿子,做了什么错事,得罪了亲家母?”
“不是我啊,是我闺女啊,你们看看,这外头这女子都猖狂到了什么地步,一口一个喣地叫着,这不是到一定程度了,怎么能这样,我看下一步要登堂入室,把我们家雅婵赶出家门了。”
“我外孙女哭着跟她妈妈说:‘爸爸会不会不要我们了’,你说说,这让我一手带大的孩子,我能不能不心疼?”
“您是说,咱们儿子在外头,有人了?”老爷子不置信地说“不可能,这个我敢打包票,我儿子我知道,如果有,我打断他的腿。”
“别介,我可不想我女婿断腿。”“西太后”讽刺地笑
“这事儿反正是很难看,我今天来,是想亲家公亲家母好好管管自己儿子,要不,他的前程毁了,你们二老也不好做人,我们老伴儿都没法在部里混了,这说话要离休的人了,简直晚节不保,家门不幸。”“西太后”上纲上线了,事儿听着好严重。
“我的脾气您二老是不知道,我想这事儿快刀斩乱麻,别拖泥带水的,那女孩子什么单位的,我们老杨一查,也是很容易的事儿,她要是不想在那单位混了,就继续纠缠我女婿!”
卢煦妈妈让她说的落下泪来,她继续高高在上地说:“这眼泪,您留着管教自己儿子时候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时候用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