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贪心,明明那人给我安排了这样一段神仙般的日子,现在让我离开他,我还是这样受不了。”殊尘默默想着,慢慢离开这里。
是夜辗转反侧,她还想问问呢,廖彧以后可怎么过这关,好是不好呢,他?不行,得再去问问清楚。
再到那间茶舍,东西已经拆的七七八八,问工人,工人说:“我们在这里拆了很久了,大概两周了,是,重新装修,对,是画廊啊。”
还好还好,不是这里突然像聊斋里那样出现一座新坟,已经算是客气。说不见,就是这样的,那人想殊尘明白的。
“廖哥”楚震煊拦着他去路说:“你听我一句:嫂子不告而别,因为她早料到你会这样闹。”
于是他把殊尘交代的事情一一说一遍。
廖彧浑身颤抖,隔了半晌,才抓住震煊问:“你说她就还能活两个多月?”
“殊尘说,‘我们都要学会知足’。”楚接着说,他尽量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如果她家里人不放她出来,如果她没问大夫,就不明不白死掉,如果她就算没这个病,你们也还是不能一起, 现在你们有这样美丽的一个夏天,一直心无旁骛恩恩爱爱卿卿我我,多少人一辈子都没有这样一个夏天呢?两情若是久长时,我知道你说你就要朝朝暮暮,但是在心里,不也照样是:想到如见么?”
殊尘真是智慧,这话让他的朋友这个置身事外的第三人跟他说,他容易听进去得多。
“殊尘姐还说,你老婆很疼你的,对你费劲了好多好多心思,让你好好对人家,当然在我心里,这个殊尘就是我大嫂子,你家里的,是我小嫂子。奶奶的,这要是再倒退个五十年,一大一小,都娶回家,多好?!”
听他说着说着就说歪了,虽然笑不出来,但是廖彧也明白他的苦心,一心帮他排解自拔不了的伤怀。
又住了两天,楚震煊确认完成了殊尘交待的任务,廖彧不会寻死觅活,也不会追到北京去找她,他好回家,兑现他对如意的承诺了:等我送走她,我回来做你丈夫,辰辰的爸爸。
如意知道,廖彧回来,殊尘不会好,如意小心翼翼不问,只是嘘寒问暖。她接过他行李,把殊尘带给他做的泡脚的药包收到柜子里。看着那副鸳鸯戏水,廖彧大大方方说:“殊尘绣的,送给我们的,你明天拿去镶在相框里吧。”
殊尘思量着,该怎么说呢,不死了,总要告诉廖彧吧,要不他得多煎熬?可是怎么说呢?
“震,我又来麻烦你:是这样,我的病,好了。你会奇怪,是,为什么,科学上,没有解释,但是这样让他提心吊胆担心我,我总是不忍,既然没事儿了,还是告诉他吧,但是结果还是跟我死了没什么两样,我们还是不相见的好,你让他放心,别来试图找我了,找我,我也不会见,人生不相见……”
“嫂子,后边那句话可不能随便乱说,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保证廖哥好好照顾自己。”
楚震煊跟廖彧也算是灵魂上的相知,开始他是廖彧客户,后来发现两人太投缘,于是廖彧就不再跟他谈任何功利的东西,两家公司往来的业务,他们都分别交给同事去跟进。 他们一起,不是谈诗就是品词,楚不仅会摄影,还会作曲,那时殊尘突然不理廖彧,他来北京就跟楚震煊一起喝酒,有次他喝多了,乱哼哼瞎唱一起,楚就记谱子,编成曲子,让廖彧自己填词,他们合作的《他生他世》, 在楚震煊的院子里,他谈着吉他,廖彧曾经唱给过殊尘听,殊尘笑出来,满脸快乐幸福满足…..
即便这样相知,楚震煊握着殊尘的电话到底还是不知所措,好事是好事,但是如何能让廖彧不冲动,不去北京找她?
殊尘还完钥匙那次,他俩不是没一边儿喝酒一边说过这个问题:“要我是你,就娶她,保不定,这心情一好,她就好了呢,也未可知。”
“我想娶,人家不能嫁啊。”廖彧说:“我也想不通,她一直口口声声说最爱我,缘何不肯离婚嫁我,她嫁别人,明明就是她失去记忆的错误决定啊?”
“她怕连累你,或者她早知道自己的病?”
“不是,很多时候,我不懂她。”
“又来了,你不用懂,你知道她爱你就够了,你看看她看你那眼神,直接当我是透明,穿透我,看向你,哎呦,在丽江,我是天天吃你俩的狗粮啊。”
……
想了半天,楚震煊还是拨通了廖彧的电话。
听完楚震煊的话,廖彧想了想,对着话筒:“震,我知道了,替我跟她说,她的心思,我知道了,不会打扰她,不会逼她离婚,会祝福她好好地,一直,快乐地,活下去,活着,总是好的。”
殊尘知道楚震煊早就挂断了,但是她还一直握着听筒,喃喃自语:是,活着,活着总是好的,
叹乾坤事了,他生他世情如昨相见欢。
“殊尘殊尘殊尘,你怎么样你怎么样你怎么样?”冷佛接起熟悉的殊尘的电话,一叠声问,紧张极了。
“我没事我没事我没事”殊尘含笑学着她的口气也一叠声说。
Steffan 如约来接冷佛,看到冷佛在酒店大堂肆无忌惮大声说着中文,一边说一边笑,也不问她笑什么,就站在她身边,看着她笑,默默等她讲完电话。
“这么开心,是不是因为跟爸爸汇报有人要带你去买大钻戒?”Steffan深邃的蓝眼睛含笑看着冷佛。
“爸爸”二字,本来是冷佛的禁忌,但是不知为何,Steffen问完,冷佛居然平静地说:“我跟我爸关系一直不好,自小离家出走,最近才有所改善,我跟谁买戒指也不会跟他说,是我朋友,她死而复生,我好开心。”
“太好啦,那我一会儿们也买个礼物给你朋友,走!”Steffan很自然揽住冷佛的肩,而冷佛,甘之如饴,完全没有觉得他轻慢。
冷佛没有想到Steffan是带她到一家古董店。哇!里边琳琅满目,都是有岁月的痕迹的各种宝贝。冷佛爱不释手,挨个又试又摸,一直如小孩子般说“哇塞,好看哦,真美呀!”
然后他们不约而同看上脸上皱纹数不清的店家老奶奶捧出的一只金镶粉钻的戒指。Steffan把戒指戴到冷佛的左手无名指上,说:“这个就是属于你的,无论你将来是否嫁做Grossenbacher太太”。
只听冷佛笑靥如花地完全不得要领这样开口:“我不知道何时才能学会这个姓的发音,做这个bla bla 太太实在太不容易了,我总不能跟人家介绍说,我是bla bla 太太,哈哈哈。”
一旁的耄耋老奶奶开口了:“这是我祖母的祖母的嫁妆,据说戴上它,可以健康长寿,并且婚姻美满。”
冷佛不知道这个戒指多少钱,因为是老奶奶从柜台底下的盒子里拿出来的没有价签,只见Steffan去刷卡,然后折回来说:“宝贝儿,这个…….你也要刷一下你的卡,回去我还你钱,我信用卡不够额度。”
如此坦荡,让冷佛再次笑出来:“行行行,拿去刷,你若不还钱,我天天去你家门口唱歌。”
听说殊尘没事,冷佛来不及细问,直嚷嚷着要立刻改票回国看殊尘。
覃颛看着冷佛:“你的脸上写满了‘人逢喜事精神爽’,你要请假,是婚假么?”
“我最好朋友,死而复生。”不等覃颛满脸狐疑开口要问,冷佛接着说:“总之就是本来要死,现在不死了,我想马上回去找她。”
“不死了,还着什么急啊?”覃颛也是替冷佛高兴
“我得看看她好不好啊,老板,您大人大量,路演到柏林已经结束,收尾工作我交给团队,我连飞机上的WiFi都问清楚了怎么买,所以,您放心,不会耽误工作,让我改票提前回去一周吧。”
“善后收尾我也会跟进的,让她回去吧”背后是朱瑾辉的声音。“有困难找朱瑾辉”,确实成了冷佛生活的一部分。
朱瑾辉德国分公司还有很多事情,他从柏林要开车回科隆,所以这次这个小尾巴没有跟着冷佛回来,他安排好机票,执意还是安排了商务舱给冷佛,他执意亲自开车,送冷佛到泰戈尔机场,他千叮咛万嘱咐:“你的车限号那天,公司会有车接送你上下班,我跟覃颛说好了,我不在期间,他得帮我护你周全。还有,不要一个人喝酒,如果要喝,等我回来陪你喝。当然当然,你一定要好好想,然后跟我说yes,我下月初回来,好好想啊,冷佛。”
“Ben”冷佛欲言又止…..
“你不会是现在要拒绝我吧…..”
“我会想,可是…..”
“Charlotte!,这里!这里!”远处有个高大的德国人朝冷佛飞奔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