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玑玉衡,岁月如意”嗖的一声,是短信,是殊尘的短信。
廖彧同时看到的还有“您的某某某信用卡,消费三千八百九十八元。”是,他今天,到首饰店来取那对订做的如意纹的耳环。
“先生这是送给太太的吧,真是贴心哦,今天是母亲节,我们再送您一把康乃馨带回去给太太吧。”
“那倒不用。”廖彧摆摆手。那时候,如意曾经送了他堆满办公室的红玫瑰的。“哦,如意….”廖彧笑笑:“谢谢。”是的,他是谢谢她们提醒他,今天是母亲节,应该买两把花,回家。
殊尘的信里,似乎曾经有这样的叮嘱:“彧哥哥,你们如果吵架,你让着点儿如意妹妹,女孩子很好哄的,你回家买一把花,然后说几句暖心的话,就什么事都过去啦。记着我说的哦,你们,要好好的哦。”
“我们家廖彧这是转性了,还是我媳妇儿调教的好,行啦行啦,什么‘老妈我爱你’这样肉麻的话也能说出来,去去去,洗手,开饭开饭。”老太太一边笑,一边看媳妇如意把一边鲜艳欲滴的红玫瑰和一边温暖和煦的粉康乃馨插到花瓶里。
从厨房端出所有的菜,如意又起身,去洗手间把如意纹耳环戴上,换上一件月白旗袍,涂上很内敛的豆沙色口红,才出来。
“妈妈好漂亮。”辰辰说。
“妈,媳妇儿,节日快乐,你们都辛苦了。”廖彧举杯。
那条殊尘的短信,廖彧收藏好,他,没有回复,这是这么多年,头一次,廖彧没有秒回殊尘的短信,不用了吧,反正,都在心里,想了千万遍了,都知道,说与不说,没有差别。
她那个短信,必然是知道他的书,终于出版了,而那“岁月如意”也是一语双关,她想的:无非希望他与如今身边的“如意”,可以是如意的。
她不知道他夜深人静的“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吗,她当然知道,否则,他也不会在每天每天每天的深夜,面对孤灯,与心中的她,絮絮说话时,会听到她,近在咫尺的,轻叹:“我知道。”
原来,他们有的,是这样的十万个明天,岁月揭开了谜底,他们到底忍不住怅然,若失。
“殊尘啊,你这同学可以啊,都出书了,去,帮我要几本签名的来啊,我们科好几个同事要呢!”高铭很兴奋,一面之缘,高铭喜欢那儒雅的商人模样的、殊尘的同学。
“又不是你同学,你那么兴奋干什么啊?”殊尘不理他,对高芬说:“今天古筝有没有回琴?《汉宫秋月》全部都可以弹下来了没有?”
“老师说,我们年纪小,理解不了《汉宫秋月》,我在练《浏阳河》。”
“老师凭什么就说你理解不了啊”殊尘有些不高兴,打给高芬古筝老师,过一会儿,她说:“下次来,你学《汉宫秋月》,再然后,是《渔舟唱晚》。理解不了,我讲给你。”
高芬点头,忍不住问:“好久没有冷佛阿姨消息了,想她带我吃的甜品了,我们周末去找她玩儿好不好?”
“你是想阿姨啊,还是想甜品啊,跟你爹一样,老是搞不清状况。”
“你妈今天气儿不顺,咱们不招她,我给你包饺子,茴香鸡蛋馅儿的,好不好?”
“好好好,爸爸包饺子最好吃了,妈妈气儿不顺,吃了你包的饺子,也顺了。”
这就是所谓的“岁月如意”了吧,殊尘看着像小猴儿那样,挂在高铭手臂上的高芬,到底,也笑了出来。
“殊尘!”
“我替高芬小姐约你周末下午茶啊。”
“行行行,那可以带Staffen么?”
“就是要带着,我还没好好相看相看,就让这人骗走了,真是的。”殊尘笑。
晚上七点多了,“冷佛”覃颛看到冷佛拎着包,要离开办公室,叫住她:“冷总您现在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我找您,都要靠秘书预约,都约不上,您忙什么啊,我可以,以权谋私让您到我办公室,加一会儿班儿么?”
“哦,覃总,您吩咐就是。”冷佛知道,有些事情,躲不过去,迟早要来。
果然,覃颛办公室里,坐着朱瑾辉。
“冷佛,你呢,你….”
“覃总,我…..谢谢…..”朱瑾辉打断了覃颛,覃颛任务完成,这也是朱瑾辉作为覃颛公司客户唯一的一次“以权谋私”了,他彬彬有礼:“那我就借覃总办公室一用。谢谢。”
“行,那,那你们聊。我这儿有茶,有咖啡,你们,别客气。”覃颛这才退出自己办公室,摇摇头,这关系,太难搞了:一个是自己最大客户,一个是自己的金牌销售,这俩要是闹翻,这以后日子,确实难过啊。所以今天朱瑾辉求他下班请冷佛过来一趟,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Ben”
“Charlotte”
冷佛叫他英文名字,是她对他最温和的称呼,而他这样开口喊她英文名字,因为今天,为了表达透彻自己的意思,他打算说母语。
“你先”
“你先”
这样的异口同声,冷佛还有心思笑出来,旋即看着严肃的朱瑾辉,也收敛了笑容。
“那就我先吧”冷佛用覃颛的胶囊咖啡机,给朱瑾辉打了一杯咖啡,没有糖、没有奶,就是一杯名副其实的Espresso:
“对不起,Ben,我的答复来的这么晚,还,让你大约会失望,我十分,十分,十分,对不起,你特别好,如果没有Staffen出现,我想,我会跟你说‘yes’的, 如果一定去比较,你甚至,很多地方,比他都优秀,但是感情这件事,没有道理可言,只有‘喜欢’才是唯一的标准。我已经在柏林与他注册结婚,Ben,我辜负你的一片心意,之前还,做错事情,看低你,看低自己,我如今,再也没有办法给你,你要的‘我爱你’,我只能用余生,都跟你说‘对不起’了,那枚戒指,我听你的,因为有我的名字,我收下,谢谢你,你之前一直照顾我,这声谢谢,也是要珍而重之地再说一次:谢谢你,Ben。”一口气,说完。冷佛深吸一口气,看着朱瑾辉。
“我只是,要一个答案,你亲口说的,而已,现在,我知道了。”朱瑾辉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语气平静,没有波澜,冷佛看不出悲喜,冷佛做的那杯咖啡,朱瑾辉一饮而尽,到底有多苦,只有他自己知道。
“你们覃总,最担心的还是生意,冷佛,我们公私分明,我的项目,还是你继续跟对吧?我们两家公司合作如常,欧洲的合同之前只在南欧,我们也在拓展自己在东欧和北欧的生意,到时候,如果你们的条件依旧有优势,合同依旧是你们的,那些,我们谈判桌上,再说。”后边的那段话,明显是朱瑾辉让冷佛转达给覃颛的,覃颛这些日子的二十四孝陪同,不过是想问这么一句:“您跟冷佛的关系如何,不会影响我们的合作吧?”答案在这里。
朱瑾辉,是真正的君子。
“你婚礼,会给我发喜帖吧?”
“你不介意,我会。”
这次,他没有再说“我送你”而是用毫无波澜的语气说:“你路上,小心开车。”
朱瑾辉如今在北京,住哪里,冷佛没问,不该问的、没资格问的,就不必开口了。
高芬与Jessica第一次见面,但是很快熟络起来,然后开始比着背莎士比亚,殊尘嗤嗤笑:“这俩,都是深受你的影响。”
“总比荼毒小朋友好吧,莎士比亚啊,多高雅啊,是吧?”冷佛夹夹眼。
“我们说英文吧,你看看你家德国人,一脸期盼,想知道我们聊什么这么开心。”殊尘体贴,殊尘此时,居然跟阿姨一个心态“唉,那位朱先生哪里都比这个德国毛头小子好,可是,嫁人的不是自己,是冷佛,所以,得冷佛开心,冷佛开心,就好。”
Staffen感激地看着殊尘笑眯眯说谢谢。这时候高铭开口了,这里只有他英文最蹩脚,但是很努力在说。
高铭要考高级职称,英文是难关,现在碰到现成可以练习口语的,乐坏了,于是,他承包了与Staffen聊天的任务,而那个德国人,当然也想好好学学中文,避免冷佛总是对翻译这件事,偷工减料。
两个小姑娘在那边儿是莎士比亚和李白。
冷佛、殊尘乐得清闲,叽叽咕咕说着私房话,好像很多年前,冷佛带着殊尘、顺和一起下午茶,顺和两条乌溜溜大辫子,在肩头晃着,赞叹道:“这是,叫什么,苏芙哩是吧,我记住了,好好吃啊,冷佛,是你请客是不是,那我再点一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