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业十三年（公元617年）五月，唐国公李渊于晋阳以尊隋之名起兵，同年十一月占领长安，改元义宁。
义宁二年（公元618年）三月，隋炀帝死，五月，杨侑禅位于李渊，李渊称帝，建立唐朝，国号“唐”，改元“武德”，定都长安，隋朝灭亡。
此后，李渊册长子李建成太子，次子李世民为秦王，四子李元吉为齐王。
初唐伊始，内忧外患，民生凋敝，由于经历了长期战乱，大唐人口从隋朝大业初年的八百万户骤降至二百余万户，此外，唐朝的北方边境也受到了来自东突厥威胁——当时的突厥势力空前强大，包括契丹、室韦、吐谷浑、高昌等国，甚至是中原地区的窦建德、薛举、梁师都、李轨、王世充等地方割据势力都臣服于突厥。
内有前隋遗留势力兴风作浪，外有东突厥虎视眈眈，新生的大唐在此刻还只是个稚嫩的孩童，在风雨飘摇之中缓慢而又艰难的成长着。
如今，是武德九年三月，正是嫩柳初绿，柳絮漫天的时节，长安城里还是同以往一样的热闹，车夫走卒，商贩贵族，全然没有察觉到大背景下蕴藏的风暴，过着平淡无奇的日子。
立春之后的第五个戍日正是社日，社日之后便是上巳节，每年的农历三月三，无论是寻常百姓还是贵族皇室，都要在水边进行祭祀和沐浴，以此祛除邪祟，百病皆消。
这一天，文人墨客，王公贵族，都会来到水边踏青宴饮，而长安素来有“八水绕长安”的美名，渭、泾、沣、涝、潏、滈、浐、灞八条河流围绕着这一座都城，这里也汇集着整个大堂的灵气和美丽，成为千百年后文人墨客笔下的一处魂牵梦萦之地。
渭河其中的一段支流，流经长安东坊市与护城渠交汇，最后从城北上林苑汇入渭河，这一处正是踏青赏景，置办宴会的不二之选，可偏偏没人敢踏足上林苑，仿佛那里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上林苑自古隶属于皇家，前隋时期，曾经是荒淫无道的隋炀帝外出打猎居住的一处小型行宫，虽然只是一处行宫，但里面的布置陈设无一不精，景色秀丽，花木葱茏，奇花烂漫，现在这一片精美绝伦的建筑，属于永乐郡主。
若是谁在长安城里问起永乐郡主是何人，旁人一定会投来鄙夷的目光。
在长安，你可以不知几位公主，不知几位长公主，但你若从没听过永乐郡主的名号，那你可就真的是太落伍了些。
你若问商人，商人会笑吟吟地告诉你：“永乐郡主乃是这天下，出手最阔绰，最大方的女子。”
你若问工匠，工匠会思考半天，用皱皱巴巴的表情回答你：“永乐郡主是这世上最懂玩乐的女子。”
你若是问士子，他们则是会摇头晃脑一番，沉吟片刻告诉你：“永乐郡主有大才，姿容迤逦，是这世上最貌美的女子。”
你若是问长安的青年才俊，他们会面带追忆，唇角含笑地告诉你：“永乐郡主是整个长安，最风流多情的女子。”
你若是问百姓，他们会带着感激的笑告诉你：“永乐郡主是这世上心地最善良的女子。”
出手阔绰、懂玩乐、貌美无双、风流多情，心地善良......
有好事者仿佛已经想象到一个雍容华贵，锦缎衣衫，环缨配饰的高门郡主，放浪形骸，骄奢淫逸……
打住。
......
......
南歌趴在一张放置在床榻之上的桌面上，白嫩嫩的包子脸上满是不忿，深深地为长安百姓们的脑洞所折服。
什么样貌绝色，风流多情，出手阔绰，只知玩乐......
虽然传言有一小部分属实，但她现在才十六啊？！哪里就看出来姿容天下无双了？！
还有，最懂得玩乐是什么鬼？只不过是在这个没有手机没有网络的唐朝呆的有些无趣，找人做了一些小玩意，怎么就只知玩乐了？
且不论这个，风流多情又是哪个人传出去的？她一直都很老实地呆在宫中，李渊把上林苑送给南歌后她就再没离开过上林苑，一直闭关来着！这都是哪里来的坏名声？？
“我哪里骄奢淫逸，哪里败家了啊！”南歌颇为郁闷，捶了捶桌面，身上的烟青色披帛滑下肩头，一旁贴身伺候的婢女琥珀淡定地给她添了一碗茶：
“郡主，上个月你在东集市花一掷千金，买了一副赶考举子的画......”
“那幅画确实不错，我很喜欢，买回来日日看着我也高兴，这哪里算是败家？”南歌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上上个月，您找了一群工匠，用高出市价三倍的价钱请他们造了一堆没用的东西，现在那些东西还搭在后院。”
“乐嫣生辰快到了，我原本想搭一个旋转木马送她，结果他们根本没看懂我的设计图……”
“还有上月初十，您在莺歌楼前为了一个小倌与东宫洗马大打出手，还砸了人家莺歌楼……”
“好吧，这个没得解释，那孩子才十四岁哎！！唐律禁止略卖，我这是依法办事，把他们交由大理寺查办都是轻的！”南歌甩了甩手一言难尽：“就为了这个传我风流薄情？？我哪里风流，哪里薄情了？”
“您哪里都风流，哪里都薄情了。”琥珀继续吐槽：“秦尚书家的小公子，约了您不下十余会，可您从未见他一面；盛将军家的二公子，奔赴前线之时都未曾得偿所愿与您共游上林苑；去年的探花郎林如甫，在上林苑前站了三天三夜您都不出去见一面......”
听着琥珀细数自己的“罪状”，南歌漫不经心地捻起耳边一缕碎发：“他们看中的不是我，而是‘永乐郡主’，既然如此，我为何要屈尊降贵地去见他们，给他们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呢？”
“......您不就是‘永乐郡主’吗？”琥珀颇为不解，略带几分迷茫地问道。
身披雀金裘，着琵琶襟上衣，下身是一条烟云蝴蝶裙，腰间系着一条金腰带，这样的打扮却也没有遮盖住南歌的半点颜色去，反而相得益彰，衬得她贵气十足。
“是啊，我是‘永乐郡主’，所以我何必要委屈自己，活得畏畏缩缩？我的封号是‘永乐’，那我自然要永远快快乐乐的，无拘无束，哪怕是我自己也不能叫我不高兴。”
南歌眯着眼睛，一双圆圆的杏核眼上似乎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薄雾，给这双灵动的眸子添了几分水润的气息，看上去像是一只初生的小鹿，柔弱又无害，带着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情。
......
......
“好，‘不拘本心，不压本性’，不愧是本王的永乐，放心，有阿耶替你做主，你大可再随心随性一些。”
门外，一道沉稳的男声响起，穿着圆领窄袖袍衫的李世民背着手踏进了屋内，房间里的侍女们纷纷行礼，南歌也跳下床榻，行了个完美的礼，下一刻不等李世民说什么，她就喜笑颜开，凑上去拉着李世民的胳膊撒娇：
“阿耶！你怎么来了？是有事吗？”
李世民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看到春三月南歌还披着厚重的雀金裘，稍稍顿了一下道：“怎么，难道没有事就不能找阿耶的小永乐吗？”
“怎么会？！永乐不是这个意思。”南歌也不怕李世民生气，拉着他到凭几旁坐下，叫人奉茶，这才看着外头李世民带着跪了一地的随从一眼：“阿耶这是刚从宫里出来？”
“永乐聪慧，什么都瞒不过你。”李世民笑了笑，想起刚才在朝堂之上发生的事，慢慢叮嘱道：“最近长安街上不太平，永乐出去记得多带些人手......若不然，搬回弘文宫也好。”
“我才不要，好不容易跟祖父求了一个恩典出宫住，我才不要回宫呢。”南歌吐了吐舌头：“阿耶放心，我身边有琥珀就够了，她的功夫您还不放心？”
李世民扫视了一眼琥珀，半天才想起来这是前年父皇赐给他这个女儿的贴身婢女，据说是宫里调教出来的高手，这才稍稍安心：
“那便好，历来从无未出嫁郡主出宫立府的先例，也只能委屈我的小永乐暂居上林苑了。你阿娘最近咳疾复发，有空便多回去陪陪她。”
委屈？上林苑？
她爹到底对上林苑有什么误解？？这里虽然比不上宫里住的地方大，但好歹也是隋炀帝曾经的行宫啊喂，太子跟李渊要了好几次都没要来，足以见得这里有多舒适宜居了。
“阿耶最疼我了。”南歌眯了眯眼睛，什么也没说，她爹其实是个隐形女控来着吧……
这次她叫做“李南歌”，是秦王李世民和秦王妃长孙氏的幼女，自幼受尽宠爱。她出生那一年，李渊还没起兵造反呢。
而且根据她爹秦王描述，南歌长得不像李世民，也不像长孙氏，反而像极了李渊曾经夭折的女儿，所以格外受宠，就连几个公主都比不过她去，但从李渊越过李世民把上林苑这样的地方赐给她就看得出对她的宠爱了。
“好，女儿知道了。”
南歌甜甜一笑，做足了乖巧伶俐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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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妃长孙氏，是秦王李世民的结发妻子，13岁时嫁给李世民。李渊登基后，长孙氏便为秦王妃。
长孙氏性情温婉，贤良淑德，为妻贤良，为母慈爱，为妃宽厚，在宫中素有贤名，哪怕是最嚣张跋扈的妃子，也不得不敬佩长孙氏的品行。
因此听闻阿娘咳疾复发，南歌第二天就乘车回宫，想去探望母亲。
却不想，马车在路过东坊市的时候遇到了一点麻烦，直接被堵在了大街上。
“郡主，前面一只货商的商队跟一群兵痞起了冲突，看样子是太子府上的人。”琥珀下马车打探以后回来禀报，南歌撩开马车帘子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两个货商打扮的青年人跟穿着铠甲的将士对峙。
“货商？”南歌思考半天：“可有问是从哪里来的货商？”
“听说是从草原来的，郡主可是对他们的货物感兴趣？奴婢这就叫他们来。”琥珀刚要跳下去，南歌就叫她附耳过来，小声道：“你去问一问他......”
......
......
“大胆！你可知我是什么人？居然敢阻拦我的去路，若是惊了我的马，你十条命都赔不起！”
骑着高头大马的太子都尉厉声喝道，刚才在大街上纵马伤人的也是他，不过他向来仗着身份欺压百姓，也不觉得有错：“我打你你居然还赶躲？”
拉着同伴躲开，化名秦准的阿诗勒隼眼里闪过一丝厌恶，不管是草原还是长安，总有这样的人存在。
方才他们拉着货物入住客栈，却不想碰见这自称太子府上的一群人纵马在闹市驰骋，差点伤到随他同行的亚罗。
“就算你是东宫之人，也不能随便出手伤人。”阿诗勒隼拦住了那侍卫抬手扬起的鞭子，腰身一发力，一把将那人扯下了马。
“你！！”那侍卫狼狈翻滚几下，显然并没有料到真的会有人这样不给东宫面子，当下恼羞成怒就要动手，阿师勒隼也往后退了一步，眼底闪过一段暗芒。
“等一下！”
围观群众之中忽然传来制止的声音，两方人马齐刷刷愣住，看向声音的源头，却是一个穿着宫装的小娘子。
“你是这只商队做主之人？”琥珀打量一下看向阿师勒隼：“有笔买卖，你做不做？”
阿师勒隼显然也有些摸不清，眼下这样的情形，忽然来了一个人说要跟他做生意，长安的人......心都这么大的吗？
“你又是哪里来的人？可是跟这胡商是一伙的？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否则......”那东宫侍卫冷哼一声，威胁道。
“我就是来问一问话，问完就走。”琥珀没兴趣跟这样的兵痞打交道，转头问一旁的阿师勒隼：“喂，那胡商，我家，我家主人问你，你既然是从草原上来的，可带了牛肉干、奶豆腐、酸奶等物？”
阿师勒隼对于这些东西十分陌生，牛肉干倒是不陌生，只是这奶豆腐和酸奶又是什么东西？
看那侍女一脸笃信，阿师勒隼居然觉得这些东西不是她后头那位主人信口胡诌，而是自己孤陋寡闻了。
“恕在下孤陋寡闻，我们一行人只带了些上好的动物毛皮、香料，不曾带什么酸奶豆腐之类的东西。”阿师勒隼斟酌着回复道。
“哦。”琥珀了然地点点头挤开人群离开了，在场之人以为这不过是一个小插曲，东宫侍卫刚要继续动手，那宫装侍女又冒了出来：
“那个胡商，我家主人让我给你带一句话：‘连奶豆腐酸奶都没有，做什么生意，我太失望了。’”
琥珀惟妙惟肖地学着南歌的神态，就连那一丝的恨铁不成钢都学了出来。
阿师勒隼哑口无言，一脸认真：“好，我回去之后会好好跟人打听这几样货物的，届时一定不会叫你家主人失望。”
趴在马车车窗上的南歌看着那年轻男子一脸懵逼，躲在车帘后捧腹大笑。
刚才就是想捉弄一下这人罢了，怎么他居然还认认真真的回答了，真是十分有趣。
她是高兴了，但那太子府侍卫却感觉到自己被人羞辱，手中长刀直指那辆马车，目露凶光：“什么人！居然敢打太子府的脸！伙同异族奸细闹事，就不怕株连家人吗？”
阿师勒隼只觉得头疼，他们本就是混入长安打探虚实，结果竟然弄出了这样大的动静，还连累了一个无辜路人，眉头紧皱，思索着破局之法。
“株连家人？好大的口气，我好怕啊。”
马车传出一道懒懒的女声，马车车窗的车帘被一只骨节纤细的手掀开一半，露出半张秀气的侧脸，因为被阴影笼着，又隔了一层雾一样的纱窗，阿师勒隼看不清那人的样貌，只觉得这声音清脆悦耳，像是草原上的百灵轻叫。
那东宫侍卫只瞧了一眼就瑟瑟发抖起来，后知后觉地认出了南歌，永乐郡主深受皇上宠爱，在宫内自由走动，他作为东宫侍卫，自然是见过的，当下结结巴巴道：
“下官，下官参见......”
“免礼吧，我今天还有事，我对这只商队运送的货物很感兴趣，待会儿叫人送到我那里去，你有什么意见吗？”
少女慢慢说道，阿师勒隼甚至能根据这声音在脑内描绘出一个神色俏皮的少女一本正经地“仗势欺人”，不自觉带上一抹笑。
“没问题，自然包在下官身上！”那东宫侍卫深吸一口气，后退三步陪着笑跟阿师勒隼他们赔礼道歉，等那辆马车行远了才敢擦了擦汗。
”早这样不就好了。”亚罗嘀咕几句，阿师勒隼拉着他摇了摇头：慎言。
“不知阁下的商队运送的是什么货物，我也好叫人护送到......那位府上去。”太子侍卫讨好地看向阿师勒隼：“方才真是对不住，您看......”
阿师勒隼挂起客套的笑：“自然，我们做生意的原本就是为了求财，这是货单。”
那侍卫接过货单，本想着将功赎罪，结果一打开就发现上面赫然写着“波斯春药”几个大字，沉默半天，绝望的想：
是得罪了永乐郡主比较好，还是把这些东西送到上林苑以后被秦王知道了打断他的狗腿比较好......
反应过来自己用来掩饰的货物里有什么的阿师勒隼：......不愧是长安，女子真是大胆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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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啊，大唐富贵花和草原狼王，我可以！！！
作者南歌将会是包养了整个鹰师的富婆！！
作者谢谢为本书开通会员的小可爱！
作者谢谢这位小可爱为本书开通的三个月会员，更正一下，爱你呀！
作者谢谢小可爱的打赏！爱你！
作者谢谢大家送的花花！！！爱你们！！建模我就不换了，祖儿跟吴磊的CP感还挺强的，况且上个世界建模出场太晚......我爱杏核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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