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诚如南歌所说,一旦周生辰入京,刘元与赵腾必败。
她跟在漼广的队伍里一路北上,终于及时赶到了中州城,此时周生辰已经联合刘子行里应外合诛杀宦官赵腾,将刘元下狱,正是漼广出面的最好时机。
漼广身上的毒已经解了,面色比从前好了好太多,但他还是做了伪装,脸上用粉涂得惨白,仿佛下一秒就要驾鹤西归。
漼公病重的事早就传遍了整个中州,而皇宫里那位戚太后,想来也不会认为漼广还有什么活路,此时正是太后一派警惕最低的时候。
漼风骑着马在前面开路,漼氏的车队低调入城,漼广掀开马车帘子一角,有些混浊的眼睛盯着街上的景致看了一会儿,才放下了帘子,看向马车之内的年轻女子。
南歌已经洗去了伪装,此时一身世家贵女打扮,穿着镶银丝边的浅色罗裙,肩上披了一件白色裘衣,更显得姿容迤逦,举世无双,担得一句倾国倾城。
“老夫,少年落魄,后来是靠着才学做到了太子太傅,能让漼家光耀门楣,已经是祖宗保佑,见了你方知,老夫已经是老了……接下来漼家就靠风儿和你这一辈年轻人了。”
漼广咳嗽一声,叮嘱道:“你现在的身份是漼氏六房养在外面的女儿漼锦瑟,身份不会有人起疑,只是在宫中你要多加小心,戚氏阴毒,万不可叫他们抓住把柄。”
南歌撑着下巴漫不经心道:“既然是合作,私下里舅舅就不必做出这副担心我的样子,此间事了,我同你漼家就再无任何关系。”
漼广眼神闪烁,摸了摸胡子不再做声,仿佛想确认什么是的,慢慢道:“那东西……”
南歌轻轻一笑:“这就不劳舅舅担心了,世间可还没人能从我手里抢东西,只希望舅舅能做个好盟友才是,据我所知,金氏似乎有所异动,咱们这位太子可看着不是那么安分啊。”
太原金氏?竟然和广陵王合谋了?
漼广心中一凛,慢慢收起笑正色道:“这是自然。”
他实在想不明白,此女在车队里从无与外界联系,是如何得知这些朝堂政事,更何况还是如此隐秘之事。
这样想着,他看见南歌眼里似有萤火流过,再细看已是消失。
……
……
“征和七年,大将军元与宦官赵腾谋反,挟天子以令诸侯,幽太后,幸得南辰王入勤王,后为太子太傅漼广出肃理朝堂,少帝刘徵复临。”
——《北陈书》
“清河漼氏为北陈豪强,漼广为太子太傅中,漼氏门庭如市,甚有势力,征和七年漼广与南辰王共勤王,复辟。”
——《北陈书•后记》
“小南辰王周生辰,生杀不绝,赤心,卫北陈十三郡生,三十与清河漼氏识中官奸,并力进宫勤王,后世美谈也。”
——《后北陈书》
……
……
距离宫变已过去一月有余,周生辰也已在中州皇宫内呆了半个月,他曾半认真半开玩笑地同少帝谈起回西州的事,少帝却是含糊其辞,不肯再谈。
宫变那一日周生辰卸甲前来见少帝刘徽,当日局势已定,赵腾已死,刘元也自请罪,他来见少帝刘徽也并未带兵器,只带了御赐的木剑,足以证明他的忠心。
刘徵坦言当日他重用赵腾,是为了摆脱太后挟制早日临朝,却不想叫刘元和赵腾二人利用,这才导致了这场悲剧,而叫刘子行前往西州求救,也是太后的意思。
周生辰立在窗户旁,背着手出神地看窗外树上的鸟雀歌唱,心底有些怅然所失,刘徵小时候,他曾带着这个侄子搭弓挽箭,却不想一转眼,双方已经没有了信任,有的只是无边的猜忌。
眼下他虽然是以皇叔的身份居住宫内,但几乎是半软禁的状态,很明显太后不信任他,以为他有心帝位,对他处处防备,而凤俏和宏晓誉则是带兵驻扎城外,无诏不得擅入。
周生辰忽然想起阿南说过的话,“最是无情帝王家”,只觉得果真不错。
只是他却是不悔的,在他心里,刘徵这个与他血脉相连的侄子,远比虚无缥缈的帝位要来得重要的多。
只是不知道阿南如何了,今年开猎,两人可是说好了要打一头熊剥皮给谢崇做褥子的。
周生辰这样想着,唇边不自觉地挂上了笑,眼神复杂起来,若刘徵真的要走到那一步,他也只能强行离开了。
……
……
太后宫中,漼广离开之后,满宫的瓷器却是遭了殃,“噼里啪啦”之声不绝于耳,很显然戚太后此时气得不轻。
“漼广这个老匹夫!!竟然还不死?!”
穿着华丽宫装的中年美妇眼神恶毒,气喘吁吁地跌坐在坐榻之上,眼尾像是淬了毒汁一般,但好似想明白了什么,眼前一亮,唤来心腹:
“孤安排在漼府的探子如何了?”
那心腹跪在地上,不顾膝盖跪在了瓷器碎片之上的剧痛,低着头道:“回禀太后,探子有密信传来。”
戚太后躺在软榻上,一旁的宫女垂着头给她捏肩,她这才消了气一样,慢慢闭上眼睛道:“念。”
那探子便小声道:“半月前,漼公面见南辰王副将沈南,后漼府失窃,漼公秘密派人追杀此人,于几日前将此人斩杀于寿阳。”
“哦?漼广追杀周生辰的人?这倒是稀奇……寿阳……高家……”
戚太后猛地睁开眼,忽然想起一个可能,面上惊疑不定:“难道是那东西?!”
说着她仔细思索着漼广方才表忠心的话,若是从前,这老货是万万不可能像自己低头的,今日如此反常,就只能说明一点,这老狐狸把手里的东西弄丢了!
“难怪他愿意送漼府庶女入宫,原来是因为这个……看来是失去了倚仗在这里同孤摇尾乞怜……不行,必须找到那东西,在没有确认那东西的下落前,周生辰还得留着!”
戚太后脸上浮现出一点兴奋,很快又消失了,低声招那心腹过来,在他耳旁低声耳语几句,脸上浮现一个诡异的表情:
“你且把这个消息传出去,我倒要看看,周生辰若是知晓漼家杀了他的心腹,可还能坦然地与漼家合作……”
戚太后越想越畅快,眼底的一丝疯狂一闪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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