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虽然后宫不得妄议政事，但南歌还是从张妼晗跟身边女使零零碎碎的谈话里知道了些许内幕。
自去岁皇子最兴来夭折之后，朝中大臣纷纷上言，言及后宫子嗣一事，赵祯本还沉浸在失去儿子的悲痛之中，难免抗拒，谁知道最近一段时间大臣们又旧事重提，赵祯被逼无奈，打算在宗室子弟之中挑一个宗室子弟收为养子，以此求嗣。
虽然南歌不大懂收养宗室子弟跟求子嗣有什么干系，但她也清楚，朝堂上给的压力越大，赵祯的反叛心思就会越重，这个养子八成一时半会儿定不下来。
果然，一直到南歌六岁多，扛不住朝臣压力的赵祯才终于松口，准许挑选宗室子弟入宫启蒙，朝中大臣子嗣也可入宫伴读。
明眼人都知道“入宫启蒙”就是个借口罢了，实际上这是官家终于要选养子了。
官家无子，若是日后后宫有皇子出生则还罢了，若是……
故而朝堂内外都是一片震动，不少人趁着这个机会都把自家儿郎送入宫中，有人是想着借机攀附，也有人是真的冲着宫中大儒启蒙的机会去的，一时间整个汴京上下好不热闹。
……
……
这样大的事情，后宫里自然都得到了消息，南歌也不例外。
“姐姐，听闻宫中要开办资善堂给宗室子弟启蒙，幼悟也要去。”
六岁的南歌还是一副小豆丁的模样，不过悲催的是她的头发还是一副稀稀疏疏的模样，勉强能扎起来，加上小孩原本就不容易分清楚性别，乍一看还会以为南歌是个小哥。
张妼晗瞧着南歌一副坚定的模样，先是微微有些吃惊，而后哄着南歌道：
“幼悟乖，那地方都是粗鲁的男孩，打闹起来没个轻重的，你若是去了伤着你如何？你留在翔鸾殿，跟姐姐一道放纸鸢，扯花线可好？你不是喜欢姐姐的冠子？叫新来的梳头娘子给你做一顶小的可好？”
张妼晗哄着南歌，想打消她这个念头，本来以为这就是小孩子忽然闹着想玩的，却没想到晚上赵祯来翔鸾殿用膳的时候，南歌又提出了这件事。
“说起来，幼悟也到了启蒙的年纪，只是怎么忽然想得去资善堂读书？是谁告诉你了不成？”
赵祯看了一眼在下头伺候的人，以为是什么人特地教女儿这样说来讨他欢心，却不想南歌摇摇头，从座位上跳下来，两只小短腿“噔噔噔”跑过来，抱着赵祯的大腿撒起了娇：
“爹爹，不是旁人教幼悟说这话，只是幼悟想念书。”
赵祯有些疑惑，饭也不吃了，弯下身把她放在自己腿上，随口道：
“幼悟为什么想读书啊？”
南歌一本正经道：“因为读书以后才不会被人欺负，爹爹常说读书明智，幼悟也要读书，也要明智，这样日后旁人说我坏话我就能明白了。”
赵祯神情一顿，看看张妼晗，发现她也是一脸惊愕，显然也是不知道这话的，故而他便哄着道：
“幼悟是爹爹的女儿，是大宋的公主，谁敢说你的坏话？”
南歌扁着嘴道：“贾婆婆啊，她有时候就总说些我听不懂的话，不就是在欺负幼悟吗？”
这话一出，赵祯笑出了声，张妼晗更是无奈道：“说些你听不懂的话就是欺负你不成？小小一个人怎得如此精怪，快从你爹爹身上下来，成什么样子。”
一边站着伺候的贾婆婆却笑不出来，脸色白了几分，强颜欢笑着只盼这小祖宗可别什么时候把她私下里同许兰苕说的那些话听去了才是。
结果她刚松了一口气，就看南歌拍拍手，十分高兴道：“啊，我想起来了，我记得有一回我藏在小几底下睡午觉，听见贾婆婆跟许娘子说姐姐跟个木头一样，没法给爹爹生个小弟弟出来，我原本还想着问问姐姐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说姐姐是木头，结果没想到睡过去啦！”
“怕是八公主年纪小听错了，奴万万没有这样说，还请官家，娘子明察！”
贾婆子整个人后背一紧，整个人扑腾一下就跪下了，头皮贴着地面再不敢抬头，心里恨毒了八公主，她是万万没想到这小人竟然真的听去了她跟许兰苕的谈话，还记得这么牢靠！！
赵祯脸色一下变得不好，桌上摆着的晚膳似乎都失了味道，他大概猜的出来贾婆婆说的什么话，估计是在说张妼晗“身若枯木”不能承宠的事，但如果是对着许兰苕说这样的话，这其中的意味可就多了。
赵祯虽然仁善，但并不代表他喜欢别人把他当傻子，当即便重重放下手中碗筷，看向一边泪眼汪汪的张妼晗，叫她把女儿带下去。
两人出去前还听到了茶盏碎裂的声音，南歌就估摸着她这一出借刀杀人是用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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