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丰兰息借着身子不舒服,从上头下来后落座,众人此刻的视线都在皇朝身上,他便用袖子遮面轻咳几声,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小声提示南歌道:
“那盒子有古怪,里头像是有机关,小心为好。”
南歌抿一口酒轻轻回道:“不过是一场比试,竟用上了田工赛马的心思,看样子他们是不放心我王兄这匹’上等马’,宁愿输掉第一场也要斩断剩下两场他上场的可能。”
皇朝骑射本领在诸多世子间都是遥遥领先的,他们这么干脆利落地以骑射换掉皇朝,想来对接下来赢下两场极为有信心。
丰兰息慢慢点了点面前的桌子,望着南歌含笑道:“可是他们怎得就敢认定,你不是一匹上等马?田工赛马乃是以下对上,以中对下,以上对下,如此三局两胜方能赢下比赛,可惜他们遇上的是你皇歌。”
“兰息殿下怎么就这么确定我是一匹千里马?莫非你有什么伯乐之才不成?”
南歌毫不客气地回怼,却见丰兰息那一双狐狸般的桃花眼微微闪了闪:
“息自然相信皇歌了,你可知七日前便有人关扑,赌你与灵玉谁能赢下这蓬莱宴的魁首——息压了五百金。”
五百金?
南歌古怪地望着丰兰息:“你果真有钱,五百金几乎是一城半月的出息,你这么大方,就不怕我输了比赛,叫你血本无归?”
等会儿,这么一想还有点小心动。
“输了算我的,赢了分你你一半。”
丰兰息看出她的跃跃欲试,摸了摸手中香炉,似乎这“铜臭”之言不是从他这淡雅如兰的兰息殿下口中说出来的。
“……成交。”
南歌笑眯眯地应下,刚想跟他击掌为誓,那头就爆出一阵欢呼交好之声,定睛一瞧,皇朝已经赢了比试,大步往她这里走来。
莫名有点心虚。
南歌眼神小小偏移一下,立刻对着走过来的皇朝扬起一个笑:“兄长真厉害!方才那一箭双穿的动作威风极了!细数各家世子,谁能有我家兄长这样文韬武略双全?!”
皇朝磨了磨牙,瞧一眼丰兰息,大剌剌走到南歌左手边坐下,硬生生挤进来隔开了两个人,才捏了捏南歌脸颊上的软肉:
“你怕是方才眼里心里只有这位兰息殿下了吧?为兄替你答题,你竟然不瞧着我?”
“我在赚钱嘛……”
南歌委委屈屈地揉了揉脸,讨好地给皇朝捏捏肩膀:“王兄真棒!咱们冀州旗开得胜!”
“那是自然,剩下两场就算那灵玉做了什么手脚,想来吾妹也是能应付的。”
南歌有些诧异:“王兄你也发现了?”
“我又不是瞎子,你与那丰兰息频频盯着那盒子瞧,灵玉又支支吾吾有古怪,关键是这十只小舟定然是提前准备好的,如果不是商州提前得知试题,那便是她灵玉能通灵!”
皇朝冷哼一声,眉眼里写满了不屑,他向来瞧不起舞弊之事,更何况这还牵扯到两州脸面,他没想到平乐帝姬居然也会掺和到这其中,联想到最近淳禧帝的反常,他很难不联想到这是淳禧帝背后授意的。
——各州之间虽偶有摩擦,但从无真的举州征伐,商州与冀州交恶才是大东皇室想要看到的结果。
……
……
第一局商州落败,但灵玉跟商州世子脸上并没有多少遗憾之色,反而隐隐有喜色。
南歌注意到坐在商州世子身后的一名文士悄声对他耳语了几句什么,那商州世子眼中爆出几丝精光。
“哈哈哈,皇朝世子文武双全果然名不虚传,十支箭竟无一落空,当真是少年意气,叫人钦佩啊!”
北州世子没有发现其中猫腻,毫不留情地嘲笑着商州这第一场就落败,一边的华纯渊也跟着附和了几声:
“今日这蓬莱宴果真是没有白来,皇朝世子这一手惊艳技当真精彩。”
商州世子脸上露出几分古怪的笑,对着平乐帝姬行一礼道:
“看来这第一场比试却是我商州输了,不过我倒是有个新奇的想法——既然这射猎都有彩头,那今日蓬莱盛事,怎么能没有一个像样的彩头?”
平乐帝姬似乎对他的话很感兴趣:“哦?这倒是有趣,不知商州世子有何高见?”
南歌假装看不出来这俩人早就串通好了,冷眼瞧着,一旁的皇朝嗤之以鼻,显然是瞧不上他们的做派。
“今日六州世子王女皆在此,又有平乐帝姬同兰息殿下做评判,彩头当然不能小,不如就从各位身上各取一物做彩,以做魁首的彩头可好?”
商州世子率先摘下腰间玉佩放在宫女呈酒的托盘上,那一块玉佩温润生光,宛若上好羊脂,一瞧便知道价值连城,灵玉放了一只金钗。
“这玩法倒是新鲜,我也来凑个热闹。”
华纯然忽然出声,取了发上的一只八宝璎珞放在托盘上,而她旁边的华纯渊则是放了一只束发用的玉簪。
北州世子信佛,放了一串檀香手串进去。
等托盘转到风惜云跟前,她原本正在吃酒,闻言看一眼南歌,干脆利索地从胳膊上拆了一只金色红宝石臂钏放于其中。
丰苌闷不做声地放进去一只白玉夜明杯,而丰兰息想了想,则是把侍卫手里捧着的狐皮大氅放在了托盘里。
一时间,举座皆惊。
“兰息,这条玄狐大氅乃是你钟爱之物,本宫记得还是倚歌姑姑的陪嫁之物,珍贵无比,你怎得拿出来做了彩头?还是换一件吧。”
平乐帝姬皱了皱眉,知道这是丰兰息在替南歌做脸面,故而隐晦地提醒了丰兰息一句。
却不想丰兰息微笑着摇摇头,一副气定神闲地模样:
“不过是玩乐罢了,待会儿取回来也是一样的,有那么多宝物在,想必青鸾公主看不上息的大氅。”
他这话说的,就仿佛认定了魁首会是南歌。
平乐帝姬有些诧异地抬了抬眉,看一眼坐在皇朝身边的南歌,没有说什么,但灵玉却是又妒又恨,等那捧着托盘的宫女走到南歌跟皇朝兄妹二人面前时,立刻迫不及待高声道:
“既然兰息殿下都舍得拿玄狐大氅做赌注,不若青鸾公主就以这身月华裙为彩头如何?”
她是什么心思在场人都看得清楚,但玄狐大氅毕竟是外衫,哪有用女子贴身衣物做赌注的?
实在是有些无礼了。
皇朝当即便站了起来,抽出腰间长剑压在那托盘之上,冰冷的剑光让其他人想起方才他直射十箭的成绩,不由轻呼一声。
“皇世子这是做什么!谋反不成?!”
平乐帝姬有些生气:“灵玉之言虽然有些突兀,但也不乏道理,这月华裙原本就是皇世子赢了彩头拿下的,怎得不能算数?”
平乐帝姬偷换了月华锦与月华裙的概念,皇朝冷冷盯着她,半晌才露出一个笑来:
“大家都压了彩头,我自不会扫兴,只是这月华裙乃是舍妹贴身之物,怎能做彩,不若我压上这随身宝剑,不知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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