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孙三娘性子烈，看到丈夫傅新贵跟那寡嫂陶氏黏黏糊糊的时候就炸开了，更不要提听见两人商量着想法子把傅子方过继给陶氏，他们好作一对野鸳鸯了。
她当即就大声叫嚷起来，这巷子里里里外外都是人，邻居家稍有点动静，墙这头咳嗽一声那头就听得见，更遑论是孙三娘的大声叫嚷？
邻人一下子就涌了进来，傅新贵还跟陶氏勾肩搭背呢，更有人认出来那陶氏的身份一口叫破，整条巷子都热闹起来了。
陶氏新寡不到半年，她死掉的男人算是傅新贵的堂兄，这依着辈分一个是族嫂一个是族叔，那可是乱伦啊！
钱塘县何曾出过这样大的热闹？
一时间孙三娘家的院子里里外外围了好些人，就连墙头都骑了几个看热闹的孩童。
事情闹这么大，傅家族长闻声而来，当即就叫人捆了傅新贵跟那陶氏，跪在堂下。
被迷了眼睛的两个人这才惊觉自身情况，清醒过来的陶氏更是羞愤欲死，哭哭啼啼地寻死觅活，她哭得相当有技巧，故意拉长了声音，听着十分凄惨：
“呜呜呜，好你个黑了心肝的孙三娘，我好心上门，你却这样污蔑我的清白，呜呜呜呜，族长，您要替小妇人做主啊——”
傅家族长瞪了那陶氏一眼，恨不得不管这起子糟污的事，可傅新贵与堂嫂通奸，这是触犯律法的，若是不处理好，只怕整个傅氏的名声都会被带累。
“通奸”的名声决不能落下！
傅家族长心里暗自揣摩良久，才对着孙三娘道：
“孙氏啊，老夫看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傅新贵平日里是混账了一些，但绝做不出淫辱堂嫂这样颠倒人伦的恶事来啊。”
他颇为意味深长道：“这陶氏之前也曾在族中提过，想要过继一个聪慧的小子继承香火，今日这说不得是两个人商量过继的事，却叫你误会了。”
傅家族长这话分明就有包庇两个人的嫌疑了，就算要商量过继事宜，也该挑孙三娘在家的时候，寡嫂上门，壮年小叔子一个人在家，这传出去就很好听吗？
孙三娘一听便哽咽道：“族长这话说的难不成还是我的错？！我白日里辛辛苦苦在外头做活，这两个贱人在我家里好上了，还想夺我的儿子，子方是我拼了命两天两夜生下来的，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陶氏抢了我的男人还想抢我儿子？我呸！！”
她啐那陶氏一口，怀里抱着的傅子方眼神闪了闪，小脸上似乎有些挣扎。
这会儿屋子里都是傅家人，外头看热闹的都被拦着不能进来，傅家族长也就不遮掩了，直接了当道：
“孙氏，老夫方才不是同你商议，你可知道依照我大宋律法，叔嫂通奸流放二千里，今日你若是强要坐实他二人的罪，老夫也没法子，只是就算你不想替傅新贵考虑，也得想想子方的日后哇。”
孙三娘本就是个目不识丁的妇人，更别提通晓律法了，这会儿一听要流放，一下子吓傻了，呆呆道：
“流放……当真如此严重？”
傅家族长立刻给傅新贵使了个眼色，傅新贵立刻挣扎着跪趴过来，痛哭流涕道：
“三娘，三娘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饶我这一回，饶我这一回，我当真是，当真是被鬼迷了心窍，你救救我，救救我啊。”
孙三娘有些动摇，就连小小的傅子方都哭着求她：
“娘，我不要爹爹跟大伯母去坐牢，你不要生爹的气了好不好？爹他也是为了我好，大伯母很喜欢我的——”
孙三娘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瞧着傅子方，再看看地上的陶氏，原本有些软化的态度骤然变了，她哆嗦着抽出被傅新贵抱着的胳膊，强撑着问傅子方：
“子方，你跟娘说实话，你到底在家里见过大伯母几次？”
傅子方犹犹豫豫不肯说，孙三娘声音大了几分：
“说！到底几次！”
“好几次了！！”
傅子方哇的一声哭出来，似乎被孙三娘可怖的脸色吓到，梗着脖子边哭边道：
“大伯母才是真的对我好，她说我若是给她做儿子，日后不必读书，不用每天背那些书，也不会叫先生打我板子，她也不像娘你这样动不动在家里冲我跟爹发火……爹跟大伯母没有私通，你现在又要送爹跟大伯母去坐牢……哇……我恨死你了！”
七八岁的孩子已经开始懂事了，能说出这样的话显然是自己想的，孙三娘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下跌坐在凳子上，半晌都回不过力气来。
孙三娘生傅子方的时候，疼了两天两夜都生不下来，最后好不容易生下来，还跟小猫崽子一样大，她不知花费了多少心血才把儿子养大，可现在儿子看她的眼神简直就像在看仇人。
她的血忽然就冷了。
……
……
傅家族长虽然诧异傅子方忽然的爆发，但还是松了一口气，陶氏找到了机会，立刻撒泼道：
“孙三娘！你不想我过继子方直说便是，居然还处心积虑污蔑我与傅新贵私通？你当真好狠的心呐，子方给我做儿子有什么不好，日后我的家产可都是子方的，你只不过是个女屠户，能给子方好生活吗？你也是当娘的，莫要挡了子方的路！”
傅新贵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看亲儿子傅子方作证，孙三娘又被逼得哑口无言没了力气，反过来倒打一耙：
“孙氏！我与大嫂清清白白！是你污蔑！你平素在家拈酸吃醋也就罢了，还蛮横霸道不敬夫主，如今还中伤妯娌，不敬姑嫂，我，我……”
他咽了咽口水，陶氏瞪他一眼他立刻有了力气，一鼓作气道：“休妻！对！我要休了你！！”
傅家族长一愣，本想说些什么，但想起陶氏给族中捐献的族田，又闭上了嘴，瞧着孙三娘的眼神都有些怜悯：
“孙氏，若你……哎！”
满屋子的傅家人没一个替孙三娘说话的，屋子里安静的可怕，孙三娘惨笑一声，眼神直勾勾盯着傅子方：
“你是我肚子里头生出来的……如今却嫌弃我挡了你的大好前程——”
傅家族长怕迟则生变，赶忙找人要写休书，今日这屋子里都是傅家人，咬死了是孙三娘蛮横跋扈污蔑傅新贵跟陶氏，傅家的名声就保住了。
傅子方平日里读书便有笔墨纸砚，很快便有人找了纸笔进来，却不想跟进来的还有三个姑娘。
正是南歌，赵盼儿还有辛十四娘。
“傅家族长怎么这样急？和离书可不是这么个写法。”
南歌径直走进来，解了身上的斗篷披在孙三娘身上，一边的赵盼儿抱着孙三娘替她擦眼泪，瞧着傅家人的眼神都跟带着刀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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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还有两章，正在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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