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雷做完笔录已经很晚了,警车送他回的家,他站在楼底下抬起了头,一层一层的数到了第十二层,那是他家的位置,温暖柔和的灯光透过浅藕荷色的窗帘,映在张云雷的眸子里,他都能想象的到屋内的那个人坐在沙发上,桌子上放着一杯刚换好的温水,每当这杯水凉了的时候,他就会倒了它再去换一杯温的,就为了自己回来以后不会渴到,也绝不会喝到凉的或是过热的水。
张云雷太了解杨九郎了,恰好,杨九郎也是。
张云雷难得的在楼下墨迹了一会儿,迟疑着不想上去,天气早已转凉,他又是一贯的外套里面套短袖,夜风吹的他脑子清醒了不少,原本只是零星一点线索也全部都连成了线。他又回忆起了树林里的那股注视感,他轻轻笑了起来,深呼吸了几次便走进了楼门。
低着头的张云雷并没有注意到十二层的窗帘被拉开了,杨九郎靠着玻璃站着,静静地盯着他看,十二层很高,楼下的张云雷变成了一个小点,可杨九郎就是知道,那个人是张云雷。杨九郎看着他在楼底下绕着花坛转圈圈犹豫,直到他走进了楼门,杨九郎才收回视线,拉上了窗帘,正如张云雷想的那样,他一步步慢慢地挪到餐桌前,倒掉那杯早已凉了的水,半杯凉水,半杯开水,中和后便是准备好的温水,一如以往。
“翔子,我回来了。”
“诶在呢,先喝口水坐下来歇会儿。”
张云雷扶了一把正晃晃悠悠走路的杨九郎,赶紧把水杯接过来,把他扶到了沙发上。他一边喝水一边偷偷地去瞄杨九郎,杨九郎是从来都不用香水的,他身上往往除了衣服的肥皂味儿和沐浴露的香味儿以外就什么都没有,可张云雷现在能清晰地闻到一股香气,就从杨九郎的身上飘过来。
那是紫苑的香气,味道很淡却非常清晰。张云雷最近一次看到这种花就是在仓库边上的树林里了,紫苑开的很好,紫色的小花花一丛一丛的,它的花朵都开在很低的位置,正常站立的人是不可能沾染上它的味道的,很明显,杨九郎躲在树林里时,是坐在轮椅上的,还呆了很久,否则味道不会这么清晰。
“翔子,你。。。在树林里呆了多久?”
杨九郎也不惊讶,只是顺着他的话接着说,他知道张云雷能想明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没多久,我们五点去的。”
张云雷伸手去摸杨九郎的胳膊和腿,关节处都是冰凉的,他常年穿着短袖,再清楚不过受凉都是从关节里往外透着冷,杨九郎本就打着钢板,眼下若是再受了凉以后关节痛,那一到换季的时候,他就不太好过了。
张云雷虽然瘦,身体却挺好,就算他站在外面吹了一会儿冷风,他的手也是热的,本来杨九郎也是,可做完大大小小好几场手术后,杨九郎的手脚常年是冰凉的,哪怕他依旧爱出汗,也温暖不了从骨子里往外透的冰凉。杨九郎每次一出汗都用手往自己脖子和脸上一贴,笑着对他说这是别人都没有的冰水袋。
“疼吗?对不起,这次是我自作主张,我本来是想着自己一个人能解决的,就是怕你跟着去再磕着碰着的,我才不敢告诉你,对不起,是我错了。”张云雷低着头,一边道歉一边试图用自己的手去暖杨九郎的手和关节处,掌心触到的地方都是冰凉的,焐了好久都暖和不起来。张云雷的眼泪开始不争气地往下掉,他不希望自己在道歉的时候哭,那显得他好像很委屈似得,但其实就是自己的错,他没什么好委屈的。
他只是心疼,太心疼了。
“别哭啦,哭什么呀,我这也没说什么啊。磊磊,其实我今天看到你解决了这事,还挺高兴的,你看呀,我的小狐狸可以独当一面了是不是?但是啊,你要记住,就算我可能保护不了你,帮不上你的忙,也没办法陪在你身边,但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一定要告诉我。如果我这回没发现的话,突然接到孟哥说你出事了要报警的消息,那该有多害怕啊。有多少困难,咱一起面对,那才称得上是一个家,你说是不是?好啦,别哭了,你看我给你做个鬼脸啊,哞儿~”
霸道的北京小爷把哭的肩膀都在颤抖的人拉进怀里,用最温柔的语气哄着,还做了个巨丑无比的鬼脸来逗张云雷笑。
一逗一个准儿。
“噗哈哈,你别逗我,我这难过呢,傻berber。”
“行啦,孟哥他们去找师父报备了,明天还得给那边儿解释呢,不早了,快睡吧啊。”
孟鹤堂和周九良在离开树林后便开车去了玫瑰园,谢金已经提前和郭德纲简单解释了一遍,但他们仍要面对他的火气,毕竟这事儿说到底还是个过于冒险的事儿,哪怕现在一切平安。
“小孟儿,你们怎么就由着他去了,这事儿多危险啊。”
“师父,您也知道辫儿哥的脾气,倔的很,谁也劝不动,反而容易激怒他,我们索性就躲在暗处护着他。”孟鹤堂老实交代了一遍细节和具体计划,又表明现在谁也没出事,郭德纲这才松了口气。
“师父,李欧现在进了监狱了,他掐了辫儿哥脖子,造成窒息现象,当然他现在已经缓过来了,根据《刑法》还不知道能不能判定李欧为故意伤害罪,但他强迫辫儿哥交出现金来换取视频原件,应该可以算敲诈勒索罪,可金额不大,判不了几年。您看怎么办?您有没有认识的律师,看看能不能多给他判几年。”
郭德纲不爱聚会也不爱交朋友,于是他只好给于谦打电话,于谦来的也快,挂了电话就开车去了玫瑰园。
“我认识一个律师,水平很高,我刚才去问了问他,他说如果能提供录音和录像,多判几年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那就行,你再看看能不能找人去吓一吓他,好让他就算出来了也不敢再害人了。”
“行,我问问。”
这场官司打了一个星期,张云雷的录音笔和聊天记录,张九龄的手机录像,再加上有于谦请来的金牌律师,大大小小的罪名加在一起,判了李欧十年有期徒刑。于谦还找了人在他服刑期间吓他,教育他,防止他出狱后再次作案。
官司打赢的那天,张云雷难得大方的请大家到家里一块儿喝酒聚会,除了被勒令禁酒的杨九郎以外,每个人都喝的很醉,搂着身旁的人笑的开怀。
杨九郎看着东倒西歪睡倒在沙发和椅子上的大家伙,一个人默默地给他们盖上了毯子,调高了空调温度,然后撑着桌子深深地鞠了一躬。
一声轻声的“谢谢。”飘散在空气里,没有人回应,也不知道有几个人听见了,杨九郎关了灯,又哭又笑的跌坐在沙发上,黑暗的空间里,能清晰地听见有呼吸声,打鼾声,还有几声压低了的抽泣和细微的叹气声。
德云社是一个大家庭,一个特别温暖的大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