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诛心

荒里听到那声响声，握枪的手一松，如果没有这声枪响，他就要自己动手。想不到来的比他想象中还要快，眼眸一眯，看着枪响处，比他预料的还要早。

台下人的人群，在听到枪声后乖乖的蹲下，在这里能携带枪的人，都是掌权的人，人群身后的人越发的清晰了，荒里一笑，恭敬的站在圆台上向那人弯腰，“恭候少爷多时。”

一个晚上，穗禾反反复复的从噩梦中惊醒，床单上一片湿迹，衣服都能拧出水来。

疼痛从四面八方传来，她不清楚是哪里痛，感觉肉体在一点一点的被撕咬，痛入心髓的撕咬感让她无力反抗，每一个神经都在一点点断裂，所有的感觉都在慢慢溃散，唯独痛感清晰入骨。

苏润玉看着她紧锁的眉头，有些不耐烦用英语问着站在边上的医生，那医生耐心的解释着他已经说了好几遍的事，床上的女人只是惊吓过度，加之受凉又没有好好吃东西，才会昏迷不醒，高烧不退。只需要好好休息自然可以醒过来，但他瞧着他脸上的阴郁也不敢多说什么。

“你刚刚不是自己亲自检查过了嘛，她身上没有外伤，医生也说了她只是惊吓过度，休息就好了，别激动，把医生吓坏了。”顾知云拍拍医生的背示意他出去，那医生犹如得了大赦一般，抱着自己的医疗箱子匆匆从着辉煌的房间里跑出去。“你也知道荒里的手段，他要是真的想折磨她，她现在早就体无完肤了，可不是简单的发高烧。”

苏润玉坐在床边，用毛巾擦着她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心如刀绞，她本就多梦，不知道现在在做什么样的噩梦，“对不起。”

顾知云挑眉听着那轻不可闻的声音，“早就告诉过你，不要放她乱跑，你心疼,纵着她，现在更心疼了吧。”

苏润玉显然现在不愿意多说，自顾自的擦着穗禾的脸和手，枕头上湿了一片，他小心翼翼的托起她的脑袋，给她换一个枕头，触摸到她头发的时候，发丝被汗水打湿，湿漉漉的，她向来爱干燥，不喜欢湿哒哒的东西。

顾知云看着他换枕头和拿吹风机的一系列动作，自知他在这里有些多余，于是带着门出去。

穗禾醒来时发现自己并不在那间小牢房里，室内很暗，不知是凌晨还是傍晚，也不知昏睡了多久了。那噩梦还萦绕在脑海里，她被一块一块的割下来，那牙齿的咀嚼声音历历在目，明明知道是一个梦，她依然心里骇然。

在这里，可能就不是一个梦了……

啪嗒一声，突然明亮的灯让她下意识的遮眼，门口的女仆看见醒过来的穗禾，其中一个欣喜的跑出去叫医生。另外一个端来食物。

穗禾有些惊讶的看着端来的食物，是南瓜粥和牛奶，“想不到这里竟然有这个。”

女仆用眼神询问着她，她听不懂穗禾的话，穗禾指了指粥，笑着伸了个大拇指，女仆看着模样也不过十七八岁，看到穗禾夸食物，脸上露出一个笑，用手向穗禾比划着。

穗禾看了老一会才明白她比划，大意应该是这是她们老板特意嘱咐的。

穗禾喝着粥，甜度刚好，自从那一次梦到他后，他就再也没有进入她的梦了，也是，都是噩梦，他去扮演什么角色……

“穗禾。”

熟悉的男声在门口响起，穗禾抬眼看到一个幻影，那个幻影长的和苏润玉一样，她的眼泪一下冒出来，默默的喝着粥。

苏润玉，我如果还能活着离开这里，回到国内，我一定会告诉……如果你没有找其他女人的话，我一定告诉你，我想嫁给你。

想到一辈子都有可能再也见不到，眼泪汹涌的更加厉害，大滴大滴的落入粥里，流入嘴角，涩涩的苦味。

“别哭，都落到粥里了，就不甜了。”苏润玉见她呆呆的，以为她害怕，并不知道她当他是一个幻影。

“苏润玉？”穗禾发觉有些不对劲，她看着幻影走过来，那么真实，那么清晰。

“我在。”苏润玉微微喘着气，像是跑过来的，他走过去抱住她，“你终于醒了，你昏睡了两天两夜，担心死我了。”

穗禾泪眼婆娑的任由他抱着，反应过来后，伸手掐自己脸，润玉见状，捉住她的手往自己脸上放：“捏这里。”

“苏润玉，真的是你！”穗禾哇的一声紧紧抱住他哭，抽噎着嚎啕，“我以为在也见不到你了，我好想你啊，你都不知道……”

穗禾瞄到门口恭恭敬敬的女仆还有医生，以及那半遮半掩的门，门外是荒里带她参观的房间，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苏润玉听着突然消失的抽噎声音，有些不放心，“怎么了？那里不舒服吗”

迎来的却是一双复杂的眼睛。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穗禾慢慢的将手收回，身体向后，眼神里的警惕由浅变深，艰难的再问一遍道：“你为什么会在这？”

润玉有些片刻不自然，端起粥碗，“你身子虚，多吃一点，等你身体好了，我再和你慢慢说。”

穗禾见他这模样，颤声问道：“那个华人是你？穷奇是你？是不是？”

“穗禾。”他想搂住她往后退的身体，不想他们之间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说话。

“别碰我!”一声尖锐将他们划开的更远，穗禾惊恐的往后，退缩在床的角落里，满眼都是绝望和失望。

“穗禾，我……”

江穗禾崩溃的怒吼：“给我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你，滚呐。”用力的扔着枕头，声嘶力竭。

润玉见她情绪激动，想离开却又不放心，站在原地，她棕色的瞳孔里夹杂着恨意，闪烁着心碎，原本妩媚灵动的眼睛此刻狰狞无比，而这都是对着他，像一把淬了毒的剑一样，直指他的心脏。

终是狼狈到这样的局面，“你要是想要什么，就叫一声，我在外面……”

穗禾撇过脑袋不看他，眼泪跟坏了的水龙头一样直流。

原来不管她有没有提防那香味，她都会被绑来这里，这人间炼狱竟然是他心上人创造的，她竟然喜欢上了这么肮脏的人。

就在门闭合的那一瞬间，屋内传来抽泣声，声音逐渐变大，撕心裂肺，润玉靠在门上，无助的如同孩子一样，重重的叹口气，站在一边的人都悄悄的退下。

良久，哭声渐渐平息，润玉贴着门听里面的声音，确认没声了后，才悄悄推门进去，穗禾蜷缩在角落睡过去了，眼睛红肿，脸上的泪渍未干，凌乱的发丝同泪水一起贴在脸颊上，整个人都憔悴的几分。

他放置好她后，润玉走进穗禾隔壁的房间，顾知云正用手帕擦着黑色的手枪。

“你真不杀？”顾知云翘着二郎腿略微不满，“他们都这样对付咱们了，你心可真大。荒里不杀我没意见，那南爷呢？一个死老头子，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

“他不能死在我们手上，名义上他毕竟是我义父，如果风声传出去，集团那边的人会拿住这个把柄清理门户，到时候，我俩就真的要亡命天涯。”润玉揉了揉太阳穴。

“你是怕一辈子都没办法金盆洗手吧。”顾知云一语道破。他俩联手的话，那盘散沙一样的集团根本就不在话下，看着起来庞大，实则离心离德。不堪一击。

“知云……”

顾知云一听他这样叫自己，就心慌，打断他道：“停停停，叫云哥，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又不傻，看的见，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没意见。”

润玉一笑，“可能又要赌一次了。”

“小爷的命都是你的。不能对不起你叫这么多年云哥，是吧。”

润玉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黑色的小钥匙，递给他：“去弄清楚这周边的势力。他们应该收了南爷好处，不会轻易放我们走，我们处劣势，多费点军火或者钱能了事就多费点吧。”

顾知云犹豫的接过手枪，“你一个人能行吗？现在集团上上下下都在说你接管了这里，谁能接管这里，就代表南爷已经选了谁为继承人，我们四年前那事一闹，不服的人大有人在，恨不得把你生吞活剥了。”顾知云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继续说道：“不如，我们真的接管下来？这里的基础设施这什么完善，毁了都可惜，就算你毁了还会有下一个这样的毒品加工厂重新建立在这土地……”

顾知云越说越心虚，越没底气，后面的话被润玉一个扫视吞进肚子里。

南氏集团表面上是墨西哥一个大型的生活用品制造厂，实则以此为幌子，做的军火交易，它从一个小厂子变成一个企业，苏润玉功不可没，然而四年前，苏润玉与南爷闹翻，在正值鼎盛时期，单方面宣布与南爷决裂，这其中原因就是因为毒品。

苏润玉不碰毒品，顾知云一直不明白，军火和毒品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怎么就碰得军火碰不得毒品呢？毒品的利润比军火还可观，所以南爷违背约定，在阿富汗开始建造毒品加工厂。

“不要让我在重新教你一遍。”润玉语气冷了几分，抬脚走出去。

顾知云点点头，额头上的老疤痕隐隐作痛。看着他出去落寞的身影，幽幽叹口气。

“心痛吗？”

苏润玉从房间里走出来，听见远处的微弱的声音，缓步靠近他，冰冷的注视着他，月光下，一俱躯体从上用绳索吊起，衣服破烂不堪，血渍斑斑，抬手将放在地上桶里的液体泼在他身上。

水浸入裂开的伤口里，让他吃痛一声，污浊的水滴滴答答的砸在地板上，酒精的味道弥漫在空中。

“这是我专门叫人放在这里的酒精，用来给你清洗伤口用的。”

荒里像个幽灵一样，吊在空中晃荡，“恐怕把我一片片刮了，都不及你心痛的百分之一。”荒里因为疼痛咬着牙说，“你知道吗，她在这里这么久了从来没有在人前哭过，连哼一声都没有，刚刚那哭的……啧啧，真是我听了都怜惜。”

荒里看不清他的脸，不过，就算看不清，他也感觉到他的阴冷和暴劣，“认识的第一天我就告诉过你，冷血一点，这条路才好走。可惜你没有学会，是我这个做师傅的没用，两个徒弟都没教好。”

“您教的很好，只不过，我们两个不是傀儡。”润玉仰望他，眸子深不见底，在月光下，素净的脸上，说不出的妖娆，“老师，我和你不一样。”

荒里讶异的看着他，两人以一种奇怪的方式相对无言。

良久，荒里开口：“呵，少爷，应该是她和我们不一样。她是天之娇女，而你，不过是染满罪孽的私生子。除了同化她，你没有其他方式留住她，少爷，我是在帮你。”

润玉把剩下的半桶全数泼在了他身上，冷声道：“要是敢叫，就把你放下去喂狗。”

荒里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虽然疼痛难忍，却硬是咬着唇呜咽，咬出深可见血的牙印。

苏润玉离开后，顾知云踩着洁白的地毯，留下一连串的黑脚印走到大厅的阳台处，“他竟然没杀了你，令人真有些惊讶。”

整个身体的重量落在两只手臂上，身上裂开的伤口被酒精刺激的灼热，闻声抬眼看了一眼来人，脸上的梨涡若隐若现，气息微弱的说道：“确实令人惊讶，咳咳咳………”

顾知云拖来一把椅子坐下，翘着二郎腿仰望着荒里，啧啧的摇摇头，“你看，多好的皮囊，添这么多伤，可得丑一段时间了。”

荒里闭眼一笑，并不想费口舌。

“没想到吧，风水轮流转的如此快，四年前，我在烂泥坑你仰望着你，现在，我同样在仰望你，只不过这处境似乎有点戏弄人。”顾知云戏谑的一笑，“你要是那时候也跟我们走，就不用在南爷手下做狗了，如今命在旦夕，也不见他有什么表示，想来你是弃子了。”

“你没变啊，小顾知云。”荒里声音很轻，但轻蔑和不屑意味很重。让顾知云心里格外不爽，特别是在他名字前加一个小字，“你就做垂死挣扎吧，等你一断气，就把你喂狗。”

“你不明白吗？他在暴怒下没杀我，过后就更不可能杀我……”一口鲜血从他喉咙里冒出来，喷洒在空气里，顾知云并没有躲开，也不擦滴在脸上的血迹，冷冷的问道：“你什么意思？”

荒里眼睛闪着光，犹如黑夜里猎物的狼眼，“诛心才是杀人，顾知云，你懂得运用金钱和武力控制人，但你没有爱过，你不知道光一点一点灭掉的时候，才是人犹活已死，行尸走肉的开端。哈哈哈哈哈……”

那笑声难听的厉害，像濒死的动物发出的呜咽，顾知云看着他骂了一句神经病。

“掳走她只是吓吓她，我还以为有多能耐呢。”顾知云一脸不屑的看着他，欲起身离开时，却听到他缓缓开开口：“你是好人吗？”

顾知云皱着眉头看着他，“我交代了让他们别打你脑袋……”

荒里打断他，一字一字的说：“我们不说好坏，只说利益，那么她呢？顾知云，我们是世人肮脏的一角，你忘了吗？”荒里一笑，像是自嘲。“这是我最后教你的，杀人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