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穗禾都被困在这房间里,门时时刻刻上着锁,从窗户望下去,她所在的位置是三楼,楼下几只恶犬徘徊。
远望而去,一大片的花海姹紫嫣红,有点像虞美人,白天时不时突然会传来几声枪响,这里的日温差很大,空气干燥,每天都是烈日当空,再加之送食物的女仆穿得严严实实,这么热的天气依然裹着面纱,穿着长袍,很像伊斯兰教的装束。这里应该在中东地区或者在中东附近。
如果那片花海不是虞美人的话,应该就是罂粟花,那么这里极有可能是——金新月地区。金新月是近年来新的一大毒源地,其势头远超金三角,她也只在一些新闻上零零碎碎的知道金新月,她想破脑袋也没有想出来为什么这事会落在她脑袋上,穗禾心里阴霾更加重了,那一片罂粟花代表着他们肯定不缺钱,定然不是求财,她能对他们有什么价值,孤独和无助顷刻间盘踞在大脑,让她无法思考。
咔塔一声,门开了,穗禾猛然转身,戒备的看着门。
荒里走进来,这是他第二次走进这里,看到她红肿的眼睛,棕色的瞳孔边横布着细微的血丝,眼下的乌青清晰可见,素面朝天,但眼神清亮,此时的她穿着白色棉布长裙,裙子因为久坐而呈现出一道又一道不规整的褶皱,不是很美观,但依然掩盖不住她眉宇间的沉静,似乎她并不是被囚禁在这里,而只是遇到了一个待遇很差的旅店,“小姐,请随我来。。”
穗禾迟疑了一下,不说话也不点头,随着他而去。
走出去才知道这栋楼大的吓人,经过空旷的大厅,大厅里金碧辉煌,雪白的地毯绒毛分明,窗户上的镂空花纹精美大气,与囚禁她的屋子简直冰火两重天。廊道似乎四通八达,她若一个人在这里面走得绕半天才能走出去,只是在同一楼层移动,荒里带她停在一扇奢华的大门前时,大约足足走了十多分钟。
“您需要服侍这里的主人。”
荒里伸手摁了一下门铃,不过三秒,门从里面由两个穿着长袍的女仆打开,穗禾走进去,一香味扑鼻而来,让穗禾下意识的闭气,脚步停止,烟雾在屋里隐隐绕绕,如网如幕,熏得的她眯眼。
荒里感觉到身边的人的微微颤抖,温和的说道:“放心,这只是檀香。”
穗禾听罢,讽刺的哼笑一声,她人已经在别人的地盘,就算这香不正常,以她的力量如何抵抗。即使知道这香没有问题,她还是心有余悸,如果在上车的时候她能意识到那香味不正常,也许她可以避开这次祸事。
穗禾瞟了一眼规规矩矩站立的女仆,“你们这里并不差人。”
荒里微笑,“差一个您。”
荒里看她扭曲的面孔,“小姐认得外面那花吗?”荒里的语气一直温和,无丝毫波澜,从窗户看去,一片一片的花海在风中摇晃,寂静无声,“那是罂粟。您所在的位置是阿富汗。”
荒里将视线落回在她身上,继续说道:“这里是三不管地带,交通闭塞,人烟稀少,多山地和荒漠,如果我们不愿意放你离开,你一辈子都没办法离开这里。我们请您来这儿,不求财,只求平安”
穗禾咬着嘴唇,唇上被咬的地方毫无血色,“请?这叫绑架知道吗?”
荒里为她拉开椅子,“今天是工人休息的日子,您吃完了我带您逛逛。”
餐桌边,摆着一碗酸奶汤和两张饼,香气扑鼻,却没办法提起穗禾的食欲,它们只不过是能充饥的东西而已。
有些酸辣的汤滚过她的喉咙,灼烧着她的胃。“你对每一个被迫来这里的女人都这么有礼貌吗。”
荒里抬眼看她,“不,你是第一个,也应该是最后一个。”
“为什么?”她咬着饼,每一口都重重的咬碎,似乎嘴里的是眼前的变态。
“你日后就会知道了。”
“我朋友呢?”穗禾盯着他问道。
荒里一愣,思索了片刻,“你大可放心,我们虽然穷凶极恶,但也没有丧心病狂到胡乱杀人,她是安全的,说不定已经回到中国了。”
穗禾疑狐的看了她一眼。
“您的工作是伺候穷奇先生的生活起居,本来是该让女仆教你,但是言语不通,所以您再不喜欢看到我,还是要忍受我一天。”荒里见她吃不了辣,端来一杯水放在她面前,奈何她并不领情。
“为什么是我。你们是有意选中我。”穗禾忍着辣,口吃不清的说。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不过穗禾小姐的表现着实令人惊叹。”荒里语带夸赞。
穗禾并不想和思想有问题的人深入交流,安静的吃着。如果肖晓能安全回到国内,那么,他一定会知道自己出事了。
“这里政局不稳,战火连天,今日易主明日就死的事情常有。南……穷奇先生就用军火交易,换下这块地,用大把美金贿赂周边的部落和势力,既是求财,当然也不会吝啬于破财消灾。”荒里似乎看出她的心思,“如果我们不愿意放你走,你一辈子也离开不了。外围有重兵把守,擅自越过者死,无论是进还是出。”
荒里看着她微微偏转的脑袋继续开口道:“穗禾小姐若是妄想逃跑,下场会很惨。”
“能有多惨?死?”
“生不如死,你的脸蛋很漂亮,身材也很好,让一个女人生不如死的办法很多,希望穗禾小姐不要去尝试。在这里的人都是一些亡命之徒,小姐若乖乖的,荒里能保证小姐的安全。”
“你是这里的老大?”
“并不是,穷奇先生才是这里老大。”
穗禾一愣,讥笑道“凶物的名字,你们这一行的不都迷信吗?”
“这并不是他的真名,他的真名很好听,你听了也会喜欢。”。
“是吗?外国人的名字我叫不习惯。”
“他是个华人。”
穗禾抬眼看他,“我知道了,我什么时候能见到……穷奇先生。”穗禾喝完最后一口汤,抬手擦了擦嘴巴,一副认命的样子。
荒里并不回答,只是站起来伸手做出邀请的动作,“我先带您看看这栋房子的地下建造。”
穗禾拖着脚上的铁链,被他裹挟着走进电梯。
电梯缓缓下行,穗禾看着映在壁上荒里的脸,他的五官清秀,眼尾上挑,笑的时候左脸颊有淡淡的梨涡。
荒里察觉到她的目光,也看着她,“穗禾小姐在想什么?”
“你配不上那个梨涡。”
荒里轻轻抚摸了一下左脸,“没办法,天生的。”
电梯的门在这时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工厂,类似流水线一样的加工厂,只不过人并不多。外面美丽的是罂粟,里面肮脏的是毒品。
穗禾跟在他身后,沉默不语,这里没有想象中的脏乱差,反而干干净净,密密麻麻的管子和玻璃容器排在一起,。
“从这里流出去的产品都是精品,纯度极高,质量顶尖,价格是黑市上的两倍,一直都是供不应求。为了达到原材料高效利用,这里的技术会不断的更新换代。”荒里见她盯着一个正在制毒的人,耐心的解释道:“这些人都是才从各地的牢房的偷过来的高材生。”
“偷?”穗禾有些惊讶,“从政府的牢房里?怎么偷?”
“他们的名字都在各自的国家成为了死人,没有人知道他们还活着……除了卖主。”荒里指着其中一个说道:“那个人是来自墨西哥,五年前惹上了当局,无期徒刑,两年前是老板亲自赎回来的。”
“所以为了报答这所谓的救命之恩,心甘情愿的为你们做事?那他还不如无期徒刑,说不定哪一天正道的光洒在人间,他就可以洗刷耻辱了。”穗禾蔑视的看着他。被看的那人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他,缓缓转过身来,与她对视了一眼,他的眼神阴郁不堪,似乎要把人千刀万剐,让穗禾心惊。
“迟来的正义不是正义,是不及受害人伤痛千分之一的可笑又可怜的补偿而已,”荒里上前一步挡在她面前阻绝了那人的目光,“这个世间不乏披着羊皮的狼,穿着正义的袍子,做着下流的勾当。我只不过是没有披外衣而已。”
穗禾扫视着那些人,犹豫的问道:“这里面有……”
“没有,这里面没有你们国家的人,这里的产品基本都流入欧美,我们不会为了一点小财去冒大险。你们国家对这方面的打击力度太大,不值得冒险。”
穗禾冷笑一声,戏谑道“你这样的人应该下第几层地狱。”
“不是十八层吗?”荒里微笑道,梨涡若隐若现。
“那也太便宜你了吧。用这样的方式求财,你相信天道轮回善恶有报吗”
“不信,那些光明的站在资本高端的人,又是什么好人吗?都从事着非法的活动,讽刺的是,我们在黑暗中,而他们在光明中。他们都尚且安全,我又怕什么?”穗禾一愣,没反应过来,抬头看他,他目视前方,薄唇轻启,“如果不剥削底层人民,他们如何保证金字塔的绝对位置,这个世界,不是你吃我,就是我吃你,而大多数人都是被吃,正道真的有光的话,”荒里在次抬手指着那人,“他就不应该在这里,也不会被无期徒刑。满身学识,教会他的是认识现实。”、
他的眼神不似刚刚平和,眼里带着倔强和尖刺,还有不甘和愤怒,虽然只有一两秒就恢复了,她还是捕捉到了。
“穗禾小姐,我们上去吧。”荒里语气恢复平稳,微笑着对她说,抬腿原路返回。
“你是哪国人?”穗禾跟在后面,冷不防的发问。
“我没有国籍。”语气冷淡,没有丝毫犹豫。
进入电梯时,他的梨涡依旧若隐若现。
人生来都会对第一眼认识的东西抱有好感,日后无论走到哪里,心里的总会有一片柔软留给那养育他的地方。奥德修斯义无反顾的回去,就是还依然有着眷恋。
而他已经没有了,穗禾看着他,试图去想一想是何种利刃斩断了他的根系。
荒里看着她的眼神,偏过头开口道:“您的眼里有怜悯。”
“你的身体无家可归,你的心也无家可归。”穗禾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她察觉到他的情绪不似刚才,生怕惹怒了他。
“您不必怕我,您只要不试图逃跑,这里您最大。”
穗禾皱着眉头,“为什么?你的所作所为都在告诉我,掳我来这儿是你们的目的,而不是恰好我在那辆车上,不是恰好我有一张漂亮的脸。”
他并没有说话,直到电梯升至顶楼,穗禾被那明亮的阳光刺的睁不开眼睛时听见耳边他的声音,“看到那里了吗?”
适应光后,穗禾睁开眼睛,呆呆的看着远处,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视力好对她来说是一种残忍。
简陋的围场里,几俱躯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尸体的对面是一排枪孔,即使隔着有一些距离,穗禾还是感觉到了开枪的人的喜悦和无所谓,似乎他们所指的对象并不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干燥的空气的混杂的血腥,让穗禾胃里顿时翻滚起来。
一俱又一俱的尸体叠加在一起,硕大的狗啃食着她们的躯体,还有人微微颤动着身体,如果在近一点,她也许能听到他们沙哑的喊叫,和狗咀嚼的声音。然后一桶一桶的油泼洒在他们的身上,大火就此燃起,滚烫的似乎要把她也一起烧了。
围场上的尸体还没清理完,又有一排人乖乖的站在枪口对面,接着又是一阵枪响,他们的身体应声倒下。
“这些人是不忠诚的人和不听话的人,没有价值的人,在这里,死亡是他们唯一的归宿和解脱。”
穗禾只觉得嗓子哑的厉害,大脑一片空白。
“这里每天都会有人死去,就像每天都有毒品流出去一样。你要习惯。”
穗禾僵硬在原地,荒里硬扯着她重新进入电梯。
“为什么……”穗禾怔怔的开口,说话艰难无比。
“穗禾小姐,以后你就会知道的,不过,”荒里停顿一下,从头到尾的打量了一下她,让穗禾下意识的后退,然而脚步未动,就被他抵在电梯壁上,肩膀处的骨头似乎要被捏碎了一样。
“放手!”穗禾崩溃的嘶吼道,因为惊吓声音有些不清晰,手向腰后伸去,却被他制止,荒里控住她,眸子有些灰暗,眼里杀气明显,不断加深着手上的力道,声音却很是温和,“要是再让我发现你带了武器,你的下场会比那些人还要惨,也不要试图自杀,总得为活着的人想一想吧。”
穗禾瞬间停止了挣扎,腰上冰凉的物件硌着她的皮肤分外的疼痛。
“您应该不会使用枪支吧,要是误伤了可是很疼的。还请您放回原处。”
电梯门开了,荒里松开她往电梯外走,对着门口等待的女仆吩咐了几句后离开了穗禾的视线。
穗禾靠着电梯壁,腿脚松软猛然跌落在地,一把银色的手枪从她的裙子里掉出来,砸在地上声音清晰无比。
女仆慌忙跑进来,将她晕倒的她扶起。
梦里穗禾看见了苏润玉,她试图抓住他却发现没办法靠近他,他一步一步的离他远去,有无数人拦着她,在她耳边喧嚣,一股冰凉的刺痛侵入皮肤,苏润玉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了。
“穗禾小姐,您醒了。”荒里的声音彻底将苏润玉的身影打散。
穗禾挣开眼睛,看见荒里拿着桶对着自己笑,水滴滴滴答答的从头发上沿着脸流到嘴角,连水都是苦涩的,此时的她被手脚被捆在椅子上。
“刚刚不过才开始而已。”
他们在一个室内,荒里逆着灯光站在她面前,他的笑,如同变态一样。
一阵一阵的嚎叫声,夹杂着口哨的声响将穗禾的视线吸引过去,她处在高处,俯视的看着下面,定眼看清楚后,声音颤抖着问:“下面在……做什么。”
“很明显啊,穗禾小姐该看的出来。”
下面中心放置着一个巨大的圆台,圆台上站着一圈赤身裸体的女人,而一群男人围着圆台叫嚣着。汗臭味和烟味混合在一起令人反胃,闷热的环境里,底下的男人如野兽一样,目光贪婪。
“这是拍卖。”
穗禾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畜生。”
“并没有人强迫她们,脱衣服的是她们自己,愿意站在上面的也是她们,用身体换得一个好价钱比任何礼义廉耻都来的实在。”
穗禾闭了眼,但耳边的声音变得格外清晰,都在提醒她这里的龌龊。
然而,下颌上的疼痛迫使她睁开眼睛,眼前的那副面孔依然温和,却骇人。
荒里加大的力度,捏着她的下颌,说:“穗禾小姐,您今天不可以闭眼,你最好配合,否则,我下手可没个轻重。”
嘈杂声突然消失,站在台上的女人陆续下台,被一群男人哄抢着抱走。台中心的一个胖女人叽里呱啦的说着穗禾听不懂的语言,她应该是妓院里老鸨的角色。
荒里知道她听不懂,贴心的解释道:“这些被拍卖的女人会被送到楼上的房间,买主根据拿到的门牌号去找她们,场子里的规矩是,这些自愿的女人,只能拍一夜,今夜过后,下一次她们依旧可以站在这个圆台上,等着另一个男人花钱。”
“看完了。可以离开了吗?”穗禾冷声不耐烦的说道,声力不足。
“还没有,刚才那些是自愿的女人,接下来是……”他的声音淹没在底下的狂呼中,穗禾听不清他说了什么,但,接下来的一幕告诉了她答案。
圆台上陆陆续续的推出几个铁笼,铁笼都是赤身裸体的女人,蜷缩在铁笼的一角瑟瑟发抖,有亚洲面孔,也有欧洲面孔,还有……女童。
穗禾看着下面的女人像商品一样,或者说像牲口一样,从心底冒出一股寒意,蔓延到四肢百骸,似乎要冻结血液。
荒里轻轻触碰她,却让她本能的一颤,看着她精致五官因为痛苦拧在一起,眉头微皱,也就一瞬,立即恢复成原样,“您不必同情她们,相比之下,您更需要担心自己。”
一股铁锈的味道蔓延在口腔里,她的下嘴唇已经被她咬的撕裂,而她似乎失去了痛觉,脑袋一片混沌,头昏眼花,终是支撑不住,晕倒在喧嚣中。
荒里见她如此,边掐人中边低语:“真是麻烦。”
她就此不要醒过来,任由他掐着人中,即使疼痛锥心刺骨。
荒里看着她紧锁的眉头,勾起嘴角,“您如果还不睁眼,每隔一分钟,我就杀一个台上的女人。”
荒里朝下面一挥手,喧嚣嘈杂顿时安静,穗禾听到了清晰的手枪上膛的咔塔声。然后,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两声枪响。
她猛然睁眼,看到血液缓缓的从铁笼下流动在干净的圆台上,蜷缩在角落的人一动不动。
“哎呀,不小心走火,多开了一枪。”
穗禾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崩溃的说:“也对着我开一枪吧。”
“她们因你而死,现在少了两个女人,他们应该会不高兴。”他的语气危险的令人胆颤。
穗禾被粗暴的拎起来,跌跌撞撞的被他拽到圆台上,下人很识趣的把场子清理干净,周围的目光如财狼一样盯着她,她清晰的看到那些男人脸上的兴奋,“你要做什么?”
荒里并不回答,只是拥着她听不懂的语言对着下面的人说过几句话后,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
随着一声一声的叫价,现在的拍卖物,是她!!
那一声一声的呼叫,似乎来自地狱,将她推入无尽的深渊。她看向荒里,哀求和无助,荒里只是一笑,复又挥挥手。
一个男人突然爬上圆台,一脸猥琐的冲过来抱住她,“放开我,放开我,”穗禾惊慌的挣扎,却被他摁住不能动弹,他看见男人的动作,撕扯着她的衣服,恐惧占据了所有,无意识的呼喊:“啊啊,走开。走开。润玉,救我救我。不要,”
砰的一声。
身上的男人倒下扑在她身上,一动不动,一股温热滴落在她的身体上,那是血。
穗禾彻底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