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1.与君初相识

那是路垚第一次见到林薇。

他在康桥的医学导师，是个俊美的东方青年，名叫林朗。

他接触的时候，一问，便知晓了是个北平家的少爷。

家中行五，是男孩中最小的，如他一般。

因着年岁相近，又都是天才，故土一致，惺惺相惜下，他们熟的很快。

没多久，路垚就发现了林朗每天都要去一次医院，不论多忙多累。

好奇心驱使下，本就顽劣未减的小少爷，尾随了好友。

他一路跟着林朗上了医院顶层，扒着门探了半个脑袋进去的时候，目光就一下子被床上的人儿吸引了。

那时，正午烈阳，阳光透过未拉拢的洁白窗帘打在房中，一片明亮，身子挺拔如松的青年身上白大褂未脱，坐在一旁折椅上，薄唇抿了一条线，眼底是晕不开的哀伤，而床上女孩莫约十八九岁，洁白纤细的手背针眼密布，挂着吊瓶的那只正好放在对门的那一侧床边，格外刺目。

女孩很白，肤色是病态的苍白，她的眉眼与一旁青年五分像，闭着眸，沉沉睡着，她的唇泛着天生的红，却难掩苍白，她很消瘦。

这种病态的美，几乎在勾着路垚心底深处某种东西，却是圣洁不带杂念的一种欲望。

“跟了一路，进来吧。”

林朗声音落入耳中，路垚回了神，摸了摸鼻子，眼神不断落在床上女孩上。

“这是……”

“我妹妹。”林朗看着女孩的目光极尽柔和，交叠着的手却是紧了拳，本就明显的筋络更加显眼。

“一年前，她还是生龙活虎的，如今，你也见到了。”

青年声音温润轻缓，却是蕴着抹哀伤。

“是我没有照顾好她，这也是我跟你之前说的，我们都是被赶出家门的同类的缘故，她叫林薇，我们一家人，却喜欢叫她无忧，她是我们这一辈最小的妹妹，也是唯一的女孩。”

路垚理解，如此定当是个被所有长辈放在心尖上的，温室里最最娇养着的玫瑰。

“她曾是整个北平最耀眼的玫瑰。”

林朗顿了顿，抬眸，看着路垚侧脸，忽的抿唇一笑。

“你能帮我照顾她吗？路垚。”

他迟疑片刻，缓缓吐出下一句话。

“我要去意大利，是学校的决定，去学习三年。”

“三年，薇薇可以醒，医生说，她已经听得到外边声音了，她前天，睫毛颤了，手指也动了。”

“放心吧。”路垚一口答应，复而皱了眉。

“你走的那么急？”林薇想来，如此征兆，离睁眼不远，可林朗匆忙托附，想来离期已进。

“下周一的飞机。”

现在是周六。

“路垚，我能不能回家，就得看你了。”

路垚感觉，他又多了一份责任了，他给自己找了份罪受。

为了兄弟能够回家……

路垚看了眼林薇，抬手，食指轻点嘴唇，复而漾开一抹笑。

这也不算是罪。

可事情总是无法向好的地方发展。

一年复一年，路垚即将毕业，其间，唯一知己林朗远在意大利，他的心事，唯有同林薇诉说。

林薇于次年挣了眼，却依旧下床不便。

那是路垚第一次照顾人。

抱着林薇下床，日日喂林薇进食，他见证着姑娘脸色日日红润，也陪着她走向前方。

路垚夜夜逃课，却是在医院，林薇床边，由林薇陪着复习。

只要在林薇身边，他便一直莫名安心。

或许，这是那么多年异国飘荡，如浮萍生活中，唯一扎下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