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风月

进组第一天，一系列流程走完，丁禹兮开始了剧组生活的第一场夜戏。导演为了促进感情，第一场戏就安排了“威猛山抢亲”。赵露思穿了一身软甲，头发高高地束起来，倒是难得的干练，只不过这对戏的时候一张嘴，一股东北调调让丁禹兮忍俊不禁

赵露思你咋才来啊——！我都快怕死了！

丁禹兮月色长袍傍身，外罩云纹大氅，手佩剑，束之以冠，青灰弦月眉，本该是丰神俊朗不怒自威的气势，现在被逗得话都说不清楚。

丁禹兮怪我.......芊芊你怎么罚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都行，好吗？

赵露思严肃点，别笑！对本子呢！

话是说得一本正经，眼里的笑意却快要溢出来，倒是没有想象中的尴尬，反倒意外的合盘对胃口。赵露思思绪飘远了，她想到了小时候偷偷摸摸看的言情小说，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一见你就笑”，具体的她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当初还默默吐槽过作者写得肉麻，可此时此景，竟叫她觉得和那本小说有些像，当初不能理解的心情和悸动，这个时候好像有了那么点意思。

赵露思咦呃，我在想什么鬼

丁禹兮你说什么？

赵露思没头没脑蹦出来这一句，丁禹兮有些莫名

赵露思没没没，没什么，没事儿！

赵露思有些恨自己嘴跟不上脑子，欲盖弥彰地笑了笑，搪塞过去

导演来来来，各就位，咱们马上开始，露思、禹兮你两准备下

丁禹兮好的——

赵露思好！

山匪与护城军相对，火光映了半边天，劲风料峭也没能吹得他的姑娘酒醒，一双醉目熏熏，韩烁只微一使劲，就把人带到了怀里。

丁禹兮别闹了，跟我回去

有些情意清醒的时候不敢诉之于口，只敢借着酒醉泄露一二。陈芊芊闻着怀里熟悉的松柏香，那点委屈和为难像被放在油锅里煎炸，咕咚咕咚地要溅出来。

赵露思你知道吗，你长得特别像......一个人，他说过要......要保护我的，但最后他把我一个人留在营地里......还吓唬我......

怀里是温香软玉，耳边是凄凄切切的控诉，似情思入了肝肠，韩烁分不清其中的真情有几分，假意又有几何，断不明也不想断，执念绞去了往日的清醒自持，只想搂着小姑娘轻哄。

丁禹兮我错了，我不该和你怄气，我这不是来了吗？

来了？陈芊芊手松了半分，借着混沌不清的眼终于看了个真切，是韩烁。是和她幼稚赌气的韩烁，是风清月朗的韩烁，是......是不属于自己的韩烁。可也没关系吧，烈酒弄人，此番放纵都做不得数的，她也想偶尔觊觎一下这高山雪。近乎放肆地搂住了韩烁，是醉还是清醒，还是仓皇恐惧作祟，谁又说得清呢。

赵露思你怎么才来呀，我都快怕死了，你看他们拿着刀，多大的刀啊！

韩烁手足无措地抱着怀里的人轻哄，冷了一下午的脸终于化开放柔，手轻轻拍着小姑娘的背，笨拙地哄

丁禹兮我的错，是我的错，不哭了不哭了，你打我骂我怎么样都行，好吗？

怎么偏天意弄人呢？这样的温柔不该是她的，这样的情动也不该有，陈芊芊有些难过的想，他们不是金风玉露相逢的人间无数，他们是错乱的命运和人生，错的，最后都是要回归正轨的。

赵露思你是属于女主角的——！

韩烁被这一推一抱弄得莫名，又听她在说胡话，差点被气笑了，打横抱起人，也不顾怀里的挣扎就往回走。

孟过哎哎哎，放下我们大当家的

韩烁站定，说出口的话却夹杂了与方才截然不同的冷峻

丁禹兮你们既然认芊芊为大当家，那就跟她一起回营。此后你们都归顺少城主，为她所用，回到花垣城不准再目无法纪，违命者，军法处置。

导演好！卡！收工！

导演有些诧异两个人的默契，不过这样自然是他喜闻乐见的

导演都辛苦了辛苦了

丁禹兮把赵露思放下来，肩头余温尚在，不知道是不是入戏太深，丁禹兮再偏头看她的时候，多少掺杂了些意味不明。

赵露思丁老师，丁禹兮？！

丁禹兮啊？啊！怎么了？

赵露思咋还站着走神呢？

赵露思看着好笑，只觉得呆呆愣愣，跟刚才戏里的韩烁又截然不同了。丁禹兮不自然地往旁边挪了挪

丁禹兮赵姐怎么还没走？

其实赵露思比他小，但跟着剧组的人叫顺嘴了，丁禹兮也就“入乡随俗”跟着叫姐了。

赵露思我看你傻愣愣站着，就来叫你啊。

丁禹兮哦…谢谢

不知道是不是赵露思的错觉，她总觉得现在的气氛有点诡异，还有那么些许的无法言说，往四周看了一圈，因为取景在山上，入了夜温度就开始降，月亮挂在半山腰上，山风卷了野林的清香穿衣而过，赵露思盯着那半个月亮看了看，突然转头问

赵露思你要不要去看月亮

丁禹兮月、月亮？

丁禹兮顺着她的手看过去，可能月色让人难辜负，他鬼使神差的答应了。所以最后两人给剧组打了招呼，费了半大的劲爬上了最近的一处高地。

丁禹兮夜深露重时，人比风寂寞

丁禹兮想起很久之前自己听过的这句话，赵露思听着，张开手半向后仰

丁禹兮有些诧异的侧头，看她真的想要拥抱一下这晚风，心底软了一下，像被猫抓了一爪子。山间月要更清冷，此时却像黏附了江南的氤氲缱绻，泄出丝丝缕缕的柔软

赵露思我怎么觉着，这比刚刚暖和了

赵露思不知道是气氛在捣鬼，还是心理原因，又或许是多了个人的缘故。

丁禹兮对于每个人而言，世界从不是客观的。我们所感知到的事物，从来不是事物原本的样子——

赵露思而是经过我们思维处理后的事物。

丁禹兮话说了一半，就被赵露思接过去，偏头就看见赵露思冲他眨了眨眼

赵露思我知道，《自卑与超越》里说的

丁禹兮你看过？

丁禹兮有些惊喜

赵露思看过，写的很好，我很喜欢

丁禹兮忽然有种想要拥抱眼前人的冲动，手握紧又松开，他不知道这样的冲动从何而来，他向来不对高度契合抱有过高的期望，可不可否认的，他在赵露思身边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松弛和舒服。

赵露思丁禹兮，你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

丁禹兮什么？

赵露思捧着脸仔细想了想该怎么措辞

赵露思你去过佛罗伦萨吗？我没有去过但是一直很想去，我觉得你身上有属于佛罗伦萨的气质，不也不对。

越说越混乱，赵露思顿了顿，像是终于想明白了

赵露思就是有艺术家的风骨，足够赤诚也足够热烈。

丁禹兮没有想过会有人真的这样认真的评价自己，“艺术家”大多来源于朋友间的调侃，他不在意也没有认真想过，而今天有个人告诉他，自己足够热烈赤诚。尽管他们也只有几面之缘。话语比情绪单薄，丁禹兮不是个善言辞的人，就像此刻，他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好像无论说什么都显得累赘。他抬头看了看顶头的月，忽然福至心灵，侧身拢手做了举杯的姿势，本就穿着戏服，又有山月作陪，倒有几分意境。

丁禹兮韩某，敬三公主

赵露思有些心动，跟着作揖垂首，两个人像模像样的碰了一下不存在的酒杯。

赵露思敬少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