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禹兮是在今天的第二场戏休息的间隙发现赵露思情绪不对的。
往常一叫“卡”就立马嘻嘻哈哈满场子跑的小姑娘,今天一反常态,只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坐着。
作为“12G的冲浪少年”,最近的风声丁禹兮也有所耳闻。“人怕出名猪怕壮”,这句话话糙理不糙。他们的工作和身份,给予令常人人艳羡的光鲜的同时,也决定了某种程度上的身不由己。
丁禹兮站在理她不远的地方看了很久,在过去和不过去之间犹豫摇摆了很久,他不知道现在的关系足不足以让赵露思有那么一点信任,他怕唐突,怕尴尬,怕让她难以自处。
刚拍过一场雨景,人造雨还没落干净,顺着房檐淅淅沥沥往下掉,赵露思就坐在附近,偶尔泛上来的水花打湿肩膀,她也不躲,就愣愣地坐在那。
丁禹兮眉头紧了紧,拿了个外套,趁着没人注意走了过去,慢慢在她旁边坐下。
“我小时候干过一件特别蠢的事。”丁禹兮声音淡淡的,看赵露思没有排斥,轻轻地把外套半搭在她肩上,“新的,洗过一次,早上带过来还没穿,今天温度低,披着吧。”
赵露思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但还是低头拢了拢外套,不薄不厚刚刚好,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松柏香,下意识接过话:“什么呀?”
“我把自己的眉毛剃光了。”
丁禹兮语气里夹杂着星星点点的笑意,赵露思也被他带的开始想象一个小男孩眉宇间光秃秃的样子,忍不住笑:“嗯,真的好傻。但是为什么要剃?
“因为那时候有小孩子经常说我的眉毛不好看,又浓又密,像动画片里的妖怪。”丁禹兮轻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后来才想明白,不过是他们生的浅淡,跟我不一样。”丁禹兮不动声色观察她的反应,“人嘛,对于独特的东西,很多时候下意识是好奇,久而久之可能就会排斥,甚至诋毁。”
赵露思渐渐回过味来,看着丁禹兮小心翼翼、字斟句酌的样子,心里发软。就好像一片盐碱地里突然有人滴了一滴蜂蜜,涩了太久,这一点点甜就够人腻上好久。她吸了吸鼻子,方才酝酿了半天才压下去的委屈现在被这轻轻柔柔的一撩拨,漏了出来。
“丁老师安慰人都这么与众不同啊。”
“也谈不上安慰。”丁禹兮松了一口气,肯回应就好,“人在集体中智商就会降低,盲目地追随、盲目地喊打喊杀,这本身就是悲哀的。你不需要为他们的低智行为负责,同样也不必为其所累。”
赵露思被他这一本正经的架势逗乐了:“丁禹兮,你是哪个流派的哲学家?”
丁禹兮挑了挑眉,也煞有介事的回答:“嗯,丁氏独创,从不收外门弟子,赵老师没机会了。”
两个人眼神相接,对视了三秒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笑起来多好看啊。”丁禹兮伸手接了一滴水又弹开,“他们所看到的谈论的,都不及真正的你的万分之一。”
“害,倒也没有到不能自已的地步。”赵露思甩了甩头,动了动自己半僵的脖子,“就是这情绪有时候上来了,难免就忧桑那么一下下。”
“那你现在呢?”
“啊?”
丁禹兮在赵露思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从怀里掏出了一盒火柴,还是那种老式的木头片做成的盒子。
“你怎么还带着这个?”赵露思这下是真的蒙了,“12g网速”和火柴怎么看怎么搭不上边。
“我喜欢石蜡和药浆同磷层摩擦后产生的味道,虽然它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化学反应。”丁禹兮说着,从盒子里抽出一根,轻轻在盒子的身侧擦了擦,火柴“哧”
得一声亮了起来,随着一抹烟,两个人都闻到了一阵烟火气。
赵露思皮了一下,吹了口气,火光闪了闪,灭了。然后转过头笑得肆意,丁禹兮无奈得叹了口气。
“丁大师,说吧,拿这个要干嘛?”
丁禹兮没有立刻回答她,反倒是又抽出一个划燃,用手拦着防止她再吹灭,轻轻地捧到她面前,等到火柴烧到尽头自然熄灭,只留下一缕青烟的时候,才开口——
“如果觉得委屈,就点一把火烧掉难过,暖一暖这场潦草的大雨。”
说完把火柴盒递到赵露思跟前,摇了摇示意她接住。
赵露思愣住了,她想过很多种搞怪的回答,独独没有这一种。她机械性地接过火柴盒,又懵懵地擦出一根火花,隔着摇曳的火看着近在咫尺的丁禹兮,心猛地跳了一下。
她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却又忍不住用余光偷偷瞟一眼,再瞟一眼。可赵露思不知道,火焰明灭跃动的时候,身旁有一颗同样悸动的心。
他们借了一根火柴的缘分,在一片纷乱里,有了不曾察觉的靠近,或暧昧或悸动,未宣于口,但终将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