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也不知道后来是怎么鬼迷心窍答应的,但不约而同的,他们在心底把一切归咎于盛夏。
生命在夏天尤为旺盛蓬勃,炙热的阳光、灼烫的大地,偶尔微微拂起的热风,都可以是年轻的生命“企图巧合”的借口。
丁禹兮和赵露思一路全副武装,穿过鼎沸的人群,掠过碗筷碰撞的叮铃,隔着翻滚的水汽相对而坐。
一个是初出茅庐的新人男演员,一个是长久不争不抢的年轻女演员,这样的组合单独、私下出现在火锅店,怎么想都应该透露着不可告人。
而这大概是这个夏天他们做的“最出格”的一件事。
“丁老师还真来了。”赵露思端起橙汁吹了一杯。
“赵老师都敢来,我怎么能不到。”丁禹兮回忆着赵露思之前说过的喜好,把盘子里的菜一点点拨进滚沸的汤里。 事情还得从几个小时前说起。
几个小时前丁禹兮鬼使神差的发了一条在外人看来没有丝毫实质意义的信息给赵露思。
“天很蓝也很热。”配图是他自己刚刚伸出手到窗外拍的一团云。
赵露思收到消息,同样鬼使神差地点开图看了很久,然后在剧组群里扒拉出一张韩烁的沙雕表情包发过去,“人很帅也很傻。”
丁禹兮其实发出去就后悔了,但撤回又太小家子气,坐立不安地等了很久,等来回复后,盯着手机,几秒后倒在酒店的床上笑得像个傻子。
就这么一来二去开始聊上了,意外发现无比巧合的出差到一块了,连酒店都相隔不远。
夏天和火锅是顶配,丁禹兮心痒痒,没按捺住发了一句:赵老师一起撮一顿火锅吗?
赵露思收到消息的一瞬间,连被偷拍后营销号会怎么写都想到了:“陈芊芊剧组男女主演火锅店私下会面,举止亲昵,这是谈恋爱的节奏吗?”深思熟虑了很久,赵露思沉重地打下两个字:好呀!
“一切都是为了火锅。”
“谁能拒绝火锅呢,不能,况且好朋友吃一顿火锅怎么了。”
赵露思全副武装出去,一路上都在自我开解,等安全会面见到对面同样裹得严实的丁禹兮后,才松了一口气。
丁禹兮把烫好的肉捞出来放到盘子里,给赵露思递过去,“诶!发什么呆呢,熟了,快吃。”
赵露思被他拉回神,面前的盘子里堆得高高的,这“不劳而获”的感觉莫名爽是怎么回事。
“怎么突然想要约火锅。”赵露思鼓着腮帮子嚼着,像一只小仓鼠。
丁禹兮拿出纸巾擦了擦蒸腾的汗,“想了就做了,不过倒是没想到你真的也答应。”
“啧啧啧,丁老师以后成了影帝就要注意点了,会有绯闻的。”赵露思想起片场他拿着个道具“戏精”上身的样子忍不住打趣。
丁禹兮闻言搁了筷子,端起手边的可乐摇了摇,冰块晃得哐啷响:“什么时候在赵老师面前,都是一样的。”
什么一样,为什么一样? 赵露思不觉得自己是个容易想很多的人,只是此情此景,这样一句话,她总觉得意味深长。碟子里还堆着丁禹兮给自己夹得肉,不老不嫩正正好,赵露思打着哈哈笑过又把脸埋进碗里,不可否认的是,就算是意味不明,她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排斥,相反,比起波澜不惊,她隐隐萌生了一种诡异的期待感。
大概火锅的确能蒸腾人心。
丁禹兮看着就只差栽在碗里的赵露思,明白自己今天有点反常了。
以往在剧组,不由自主的关切和视线他尚可以用“入戏”来搪塞,那现在又算什么呢?
丁禹兮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只是顾虑太多、牵绊也太多。
火锅咕嘟咕嘟往上泛,赤红的辣油和清清灵灵的白汤格外诱人,丁禹兮觉得自己也像泡在这火锅里,一边是冷静自持,一边又是冲动和热血。
他想,要是他们不是艺人就好了。
这样他们可以大大方方同所有人一样吃一顿火锅,若是真的有懵懂生发,也可以小心又真切的给出一个羞怯的试探。
但他们偏偏不能,就连这片刻也是偷来的。
可如果不是艺人,可能他们这辈子都无法有交集。
缘分是个很玄乎的东西,人们有缘聚首,有缘分离,有缘重逢,一切都逃不开因缘际会。
“露思,你听过一个东西吗?”丁禹兮突然问。
“哈?啥?”赵露思还沉浸在自己的纠结里,有些茫然的抬头。
“纸牌的一面写着‘纸牌反面的句子是对的’,另一面写着‘纸牌的反面是错的’。”丁禹兮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想,要是她不明白,那他就藏好自己的暗潮涌动,要是能明白——
“纸牌悖论嘛!听过的。”赵露思笑得得意。
丁禹兮也笑,叹了口气,已经打算自己调节心态了,却听见对面又横空破出一句。
“还挺应景。”
“什......什么?”丁禹兮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说,感觉蜜汁应景。”赵露思索性也放下筷子,“刚刚你说话的时候我就在想,要是我不是明星就好了,可是不是也遇不到丁老师了,人生啊——!”
“这是我第一次有这样明显的矛盾感。”还剩这一句话,被赵露思最后硬生生掐了回去。
“人生啊,吃着吃着就过去了。”丁禹兮说着,又拿着勺子给赵露思捞了一堆,但比之刚才,脸上肉眼可见的蒙上了一层难以分辨的情绪。
“哎呀呀呀,你喂猪呢大哥。”赵露思抱着碗挪到一边,“别瞎整,姐矜持的很!”
丁禹兮撑着手在对面看她手忙脚乱一通忙活,怎么也移不开眼。
头顶的空调呼呼地吹着冷气,底下的滚烫的水汽也往上冒,他们的包间里有一扇半大的落地窗,车水马龙都在脚底。店里的音响已经有些年头了,嘶啦的电流声里隐约能听出是张悬的《艳火》。
“于是你不停散落,我不停拾获,我们在遥远的路上白天黑夜为彼此是艳火……”
炙热野蛮又蓬勃的蔓延,丁禹兮想:再等等。
等到能足够分清是冲动使然还是心之所至,等到困惑寂寞的“我”消失在“我们”之中。
风再绕过你肩头的时候,我再低头,去为你拂一拂额间的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