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顾简

程轩染走上前，蹲下，看了看血迹。

血似乎不是余宴的。余宴身旁的机柜上，靠着一名黑衣男子。他满头大汗，额头上沾了几根自己湿透的头发，喘着粗气，男子的右手死死按着左手手肘处，但血仍然在往下滴。

男了发觉有人进来，抬眼看了一下，支撑着自己站起来：“又来了几个送死的。”

嘴上虽如此说，但男子走路却是摇摇欲坠。江玟作为护士，倒是心软，轻声说：“那个，你受伤了。"

“怎么，难不成你要给我包扎？"男子本为随便说说，却忽得见到江玟真的从衣袋里拿出了纱布，有些不可置信。“好，你来帮我处理伤口。"

江玟正迟疑着准备上前，黄芙与程轩染齐齐拉住了她。程轩染开口：“你先看看他的伤口长什么样！"

江玟这才好好审视对面的人，当她看清时，吓得再次惊呼。男子的伤口很深，表层的皮肉已经没有了。按照这种伤口的深度，当看到的应是男子的森森白骨。但眼前的男子却并非如此，他的血肉之下，是棕色的原木。

男子大笑："怎么不来帮我包扎了？这就是你们人类的德行吗？知道我不是人，而是妖，就慌张成这样？真是虚伪！看来，你们的确没有活下去的必要。" 说着，他便想出手。

"朋友，我们大可不需如此，同样是被困，何不一起出境？"程轩染走到男子身前，讪讪笑道。

男子将程轩染打量了一遍，低头凑近她，大为不屑 ：“什么时候一个成精一百多年的小妖也配来和我谈条件了？与人类同伍，真是妖中之耻。”

程轩染听了，嘴角微微抽动，她紧紧盯着面前男子的嘴，想上去把它撕烂。

但她还是忍道："兄台您可真是说笑。这个蔓妖树龄与修为都远远比不上你。"停顿数秒，程轩梁继续说，被比自己修为低的妖缚了灵体，才是真的妖中之耻吧。"

男子听了，眸光渐冷：找死。"说着，他右手施法，顿时，数千根松针飞速飞向程轩染。那并非普通的松针，每一根都注入了他的妖力，虽不至于取程轩染性命，但伤及血肉之躯，还是没有问题的。他要教训教训这个敢违逆他的小妖。

程轩染猛得退到众人面前，也没躲，只是在身前加了个防御的阵法。虽说阵法的强弱是根据妖自自的修为变化，但与妖本体的特性也有关联。程轩染本体为一块灵石，最大的特性就是坚韧。松针打到阵法上，直接焉掉。

“兄弟，我们没必要内哄，目前首要之事，是出这个空间，一起合作吧！我叫程轩染。”

男子对于一只妖也能这么善变感到非常诧异，但如若有人愿意给他做踏脚石，他还是很愿意的，他答道：“顾简，合作愉快。”此时的余宴已经被黄芙摇醒，迟疑半刻，他总算下定决心开口：“其实......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程轩染和顾简将目光报向他，示意他继续说：“二十多年前，我那时候还是个实习生。我跟着主治医生去察房，出来后门外的景象就变了。医院走廊上的现代设备都没了，只有老式医院的长木椅。我当时的导师告诉我，那是八十年代的医院。”

“你们怎么出来的？”顾简问。

余宴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只记得我们被很多藤蔓拥住，然后我就失去了知觉。等我醒过来时，我已经躺在医院后花园的草丛里了。”

“那你的导师呢？”程轩染一边摩挲着袋中的石头，一边问。

“他是在医院的休息室醒过来的。但是，没过几天，他就疯了，我估计他是看到了什么。他被治疗的时候一直和他的医生说看到了妖，但没有人相信他。我想问他倒底发生了什么，但他的精神迟迟不能恢复。不到半年，他就死了。”余宴将自己的回忆说出，脸上仍有着惊恐。

最初的那几年他坐立难安，生怕自己也会变成那样。但二十多年过去了，什么也没发生，他也就渐渐淡化了此事。可如今，唉，他叹了口气。

“看采只能硬闯了。既然你们都选择和我合作，那自然也愿意和我战斗的吧。“顾简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然后对控制室的门发起攻击。

“你疯了吗？门是蔓妖枝兀连接的地方，贸然改击，会把它的本体吸过来的。”程轩染道，但她很快意识到了什么，她指着顾简，“你最故意的？”程轩染不可置信，此举，可能会让他们都死在这儿。

顾简哂笑：“我们通力合作，一起破了这个境出去，岂不美哉？那些人类，留着也是麻烦，不如让蔓妖把他们都杀了。”他的目光又扫到江玟身上：“给妖包扎，真是天下最大的笑话，人类可真蠢。”江玟气得跟泪都要掉下来了，黄芙一边安慰她，一边冷眼看着顾简。

“千年树妖”她小声道。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那么强的妖气。

她能看到，全都能看到。

黄芙幼年时生过一场大病。病中，她几乎无法睁眼，只感到眼睛在被灼烧。康复后，黄芙的眼睛愈发清明，甚至能看到许多别人不能看到的东西。后来，她的外婆告诉她，黄家的每一辈中，都有一个灵眼。如若害怕，不想看到那些东西，只要带上一副眼镜即可。但除此之外，灵眼再无他效。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黄芙从未与他人提及之事。

程轩染与许阚出现之始，她就知晓了他们的身份，因此她并不像江玟那样慌张。她只祈求程轩染能赶快带他们出去。“别哭了”黄芙摸摸江玟的头。

许阚在疯狂地掏袋子，却不知应拿什么防身，最后，他拎出一把一米大砍刀，挡在江玟和黄芙面前，随时准备应对出现的藤蔓。

程轩染看了一眼顾简，骂道：神经病。”

说罢，她向后扔了几块石头，再次布了一个传送阵，迅速施法。不久，阵法开启，所有人再次消失在控制室中。

过了一会儿，一个身穿绿裙的小姑娘雀跃地跑到控制室，却没有发现人，失落极了，“又没有人陪我玩了。”但她的失落仅持续了几秒，她突然一笑，跟睛咕噜一转，“我最喜欢、捉迷藏了，”说罢，她重新化为藤蔓出去找“朋友”了。

这次的传送点是在医院的天台上，从上俯瞰，老式铁皮车正在路上开着，灯红酒绿，晚间余辉照在众人身上。

程轩染这次的传送阵似是没铺好，在他们都已安全落地后阵法迟迟没有消失，反而蠕动了起来，显得非常诡异。就在它扭曲地几乎无法描述时，终于将一个人吐了出来。

顾简趴在地上，手上的伤似乎更加严重了，嘴角还带着血。

许阚换了一把四米大砍刀，远远地把刀架在顾简脖子上此示威胁。

“我还以为你真不怕蔓妖，最后还不是入了我的阵，呵......这么怕死啊，连自噬都忍了。”程轩染嘲讽顾简。

“轩染姐，什么自噬啊？”许阚好奇，问她，但手中砍刀依旧未放。

“阵法开启之时，未圈入者，不得进阵。欲进者，破阵所需功法，将在入阵后全部反弹到自己身上。”

“呵。”顾简弹开砍刀，重新站了起来，“区区小妖的阵法，根本无法伤及我，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不过，你对布阵灵石的掌控倒是超乎我的想象。”他擦了擦嘴角的血，继续道：“你……似乎灵石不少。”顾简抬手，无数松计汇集成一根鞭子：“把灵石留下，我放你走；或者，把命和灵石都留下。”

不等程轩染回复，顾简直接发起攻击。千万松针便是千万根铁刺，所到之处，无不穿孔，若打到凡胎之上，必会穿孔流血而死。

程轩染对众人吼：“从天台的门下去，什么都别管，给我往前跑。”她夺过许阚手里的刀：“保护他们，我来对付他。”

程轩染施法，将砍刀硬化，也没渡灵力，就把砍刀挥向针鞭，在砍刀将抵之时，她立刻松手。砍刀借着惯性绞入鞭，立刻化为齑粉。

程轩染眸色渐冷，轻启朱唇：“松石鞭，你是千年树妖顾简！”顾简露出不怀好意的笑，跃到半空，居高临下地看着程轩染：“蠢货，这才发现吗，我可是一早就告诉你我的名字了。算了，知道又如何，都快死了，也没什么用处。”说着，顾简又挥鞭向程轩染，鞭法细密，不留住何脱身之地。

程轩染立刻从自己的识海中调出两颗灵石，直接引爆，然后迅速从破了的那个小窟隆中跳了出来。她没再看顾简，拔脚就溜向许阚前往的方向。

她的妖力撑不了多久了，绝对不能硬碰，她必须离顾简远一点。

“有意思。“顾简收了松石鞭，蹲下身子捡起地上的玉屑，放在鼻间闻了一口，灵力纯净，未做过恶事，甚至还附有一些功德之光，是他顾简最讨厌的妖。

许阚众人早已从天台楼梯下去，开了门，竟直接是一楼候诊大厅。随着最后一个人出门，门自动关闭，并且消失。四人面面相觑，程轩染离队，他们下一步又该如何？

黄芙扫了一眼大厅中的人，并无异常，不是灵体，但也不是人，她提议：“找个人问问吧。”说罢，大家将目光都投向了许阚。许阚支支吾吾：“他们又不是人，我怎么问？”

“谁不是人啊？”背后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

众人被吓了一跳，转过身去，只见一个拄着拐杖的驼背老头笑盈盈地看着他们。笑容本是好意，但一想到他不是人，众人就寒毛直竖。

“你是……齐老伯？”余宴突然出声。

齐老伯被认出，十分诧异，他盯着余宴看了许久，若有所悟：“你是不是那个什么小余医生？不对啊，小余明明才二十多岁啊，你......”。

余宴背后直出冷汗，印象中的齐老伯虽然和蔼，但在此境中，会不会有变数他也说不准。余宴踌躇，想找到完美的措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