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徒弟，好师尊

千凝坐在地上愣了半天才起身，她并没有因被师尊如此对待而心生怨怼，心中反倒生出几分愧疚。毕竟她这两日的言行，的确有违师尊长久以来的教诲，更辜负了师尊多年来对她的栽培和期望。

素来沉稳端方的仙尊，已经被她逼成了这样，她不禁在心中问自己：“林千凝，你是不是做得有些过头了？”

千凝在不知不觉间陷入了极度的矛盾之中，一方面明知情缘无望，一方面又不甘心，昨日鬼迷心窍便将话摆在明面上说了个清清楚楚，结果把相爱的两人都逼到了墙角，退无可退。紫胤身为人师，为守人伦正道，最终只得狠下心来将这段情缘封入绝境，好叫小徒儿彻底死心。

望着远处缭绕的云雾，千凝突然觉得连日来压抑忧恨的心，此刻难得有了一丝轻松之感。

她脸上泪痕还未干，却微微勾起了唇角，轻笑一声道：“至少话都说清楚了，他与我，都说清楚了，这样反倒好些吧。”

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千凝离开剑阁，朝西厢走去。

且说紫胤。

他丢下千凝后，便回到了书房。

往日书房的门，白天都是不关的。而今天，他进去之后却亲手将门关上了。门扇闭合的一瞬间，他终于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苦楚，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一声叹息，充满了哀伤与无奈。再加上紫胤眉宇间布满的愁云，衬得他整个人前所未有的消沉与黯然。

方才他故意对千凝发火，只为以毒攻毒。一来可以表明他坚决的态度，二来打破千凝对他的美好印象，让千凝的情梦破碎，好及时清醒过来。

这个方法无疑是伤人的，甚至算是残忍的，若在过去，紫胤绝不会忍心这样做。他若忍心，两人的事情也不会发酵到如今这个地步。

然而，现在却大不相同了。

无论紫胤如何强大，道心如何坚定，他整个人到底还是已被魔气包围，而且是从内到外皆如此。内受心魔所侵，外有指天剑的魔灵环绕，即使以封印和神力压制，魔气却仍然不可避免地让他变得与过去不一样了。

现在的他，狠得下心了。他会心痛，但必要的时候，他也可以做到残忍。即便是对他最心爱的千凝，他也一样可以做到。

方才千凝被摔倒之后委屈和害怕的模样，此时再度浮现在紫胤的脑海中，直让他觉得，自己一颗心如被针刺火烤一般疼。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挪到书案后面，接着便颓然倒在了椅子上，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自此之后，师徒俩谁都没有再提这两日的事。

而千凝，表面上又恢复了好徒弟的状态，就像个可以被清除记忆，重新配置的偃甲机器人一样。只不过现在，她连言行举止也开始像机器人了。

她每天机器一般做完一切应该做的事情，包括给师尊请安、修炼等等，甚至还会向师尊请教修炼时遇到问题。然而，她往日的灵动之气却荡然无存。除了必要的言语，她现在绝不多说一句话，脸上也很少再展露情绪，虽然还会笑，但笑起来时，眼中没有一丝笑意和光彩。

千凝这副样子，紫胤都看在眼里。虽然很心疼，但是他觉得，这就是排毒的过程，只要熬过这段时间，千凝就能开悟，就能彻底放下情爱，从此专心修行。如此一来，他们师徒间这个难解的结，就算解了。

所以，紫胤并没有试图改变千凝的状态，只是在千凝机械地做一个 “好徒弟” 的同时，尽量配合她，做一个与之相匹配的 “好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