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以后,楚恒足足一年没有段瑶的消息,期间他又交了几个女朋友,可是总像是缺了点什么,均以分手收场。现任女友周央央大约是他众多女友里最平凡的一个,单纯、不做作,与段瑶很像。
跟周央央在一起,楚恒多了许多新鲜的经历,比如一起到市场买菜。
周央央牵着楚恒的手走在前头为他“保驾护航”他注视着她的背影发愣,恍惚以为是段瑶牵着他。他勾起嘴角笑了笑,下一秒又陷入愧疚与心疼之中,为什么偏偏只有段瑶可以,别人都不行呢?
这句话他也好想问段瑶,为什么只有路易臣可以,难道我就比不上他?不知道是不是对段瑶太过思念,楚恒好像看到了她,就在不远处卖猪肉的地方。楚恒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果然是段瑶。
她的身上还是低廉的地摊货,头发剪得更短了,正红着脸跟肉贩争得不可开交,活脱脱一个男人婆。楚恒隐隐约约能够听到她的嗓音,比过去又沙哑了几分。
周央央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自言自语道:“那小姑娘居然敢跟猪强砍价,猪强出了名的讨厌女人。”
肉贩手中挥动的大刀看得楚恒胆战心惊,他松开周央央的手,跑到段瑶身旁,一把将她拉到身后,在她开口之前将钱付好。
段瑶似乎还不想罢休,被他瞪了一眼才悻悻地低下头,嘴里不满地嘀咕着:“见我每天来买就故意提价,太可恶了。”
楚恒瞅了眼她手中提着的猪心:“每天吃,不腻啊?”
“不不不,不是用来吃的,是给阿臣练习搭桥手术的。”段瑶连忙解释,抬头时看到了楚恒身旁的女孩在对自己微笑,眨了眨眼问:“女朋友吗?”
他莫名地有些心虚,不敢看周央央的表情,竟堂而皇之地撒了谎:“……普通朋友而已。”
把段瑶送回家后,周央央识趣地提出了分手。楚恒抿着唇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心里有愧疚,却一点也不难过,反而像放下了一个包袱。
周央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反过来开导他:“一开始我就觉得你是在我身上找另一个人的影子,说不在意是假的,可是我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能够跟你在一起度过这段快乐的时光,我已经很满足了。”
可是楚恒不是这种只在乎曾经拥有的人,他想要的是天长地久。
他在段瑶家隔壁租了一个单元,在阳台上种了许多她喜欢的向日葵。若是他不需要值班,便会早早赶回去,一群狐朋狗友笑话他是个守妻奴。
每天傍晚六点,段瑶都会准时到阳台收衣服,然后在空旷的阳台里模仿着电视机里的人开始跳芭蕾,她的动作有些笨拙却十分优雅,不难看出她是有几分底子的。
起初楚恒完全无法将在市场里为了几块钱和肉贩争得面红耳赤的女孩,跟眼前翩翩起舞、身姿优雅的少女扯上关系,可是渐浙地,他却熟悉了这就是段瑶。
段瑶的母亲是芭蕾舞老师,在一场空难中与丈夫双双离世,只留下十岁的段瑶。段瑶在芭蕾上很有天赋,可惜收养她的路家没有让她继续学习下去,优雅的小天鹅落入凡尘,不得已成了丑小鸭。
路易臣通常很晚才回家。有一天,段瑶跳得忘了时间,被路易臣看见了,他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关了电视,声音冰冷得仿佛从冰窖里钻出来似的,满是嫌弃:“段瑶,够了,看清自己,别总做这些无谓的事情可以吗?我已经够烦的了,不想看到关于芭蕾舞的任何东西。”
段瑶低下头,咬着唇:“知道了。对不起,阿臣,我以后都不跳了。”那天大半夜,楚恒隐约听见了屋外有女孩啜泣的声音,软绵绵的,他听得很不好受,披着睡袍寻声走了过去。皎洁的月华下,段瑶正抱着舞鞋蜷曲在阳台上哭泣,眼泪在她的脸上肆无忌惮地流淌,她怕吵到屋里的人,只敢死死地咬着唇。
他担心她要将嘴唇咬破了。
两家的阳台离得不远,楚恒托腮蹲在地上,与段瑶保持同一高度,压低声音唤着她的名字,他说:“段瑶,你跳得很好呢,是路易臣不懂得欣赏,我就很喜欢看你跳舞啊。不要放弃,你一定会成功的。”
半分真心,半分安慰,那时候的楚恒完全想不到,段瑶有一天会成为家喻户晓的芭蕾女王。
“谢谢你。可是,阿臣不喜欢,我还是不要再惹他生气了……阿臣不好受,他的父母在闹离婚,我不想再让他心烦了。”
盛夏的夜晚,凉风吹起了向日葵的清香,倔强的傻姑娘为了心爱的男孩放弃了一切。楚恒想,如果他是路易臣,一定会对段瑶很好很好。
楚恒以为日子会就这样过下去,看着心爱的女人为别的男人奔波,他默默地守护着。然而,段瑶失踪了。
段瑶已经一个月没到阳台收衣服了,而路易臣跟儿童外科的钟医生却经常一起出入。
段瑶不是路易臣的女朋友吗?这家伙怎么可以跟别的女人又好上了呢?
这事憋在楚恒的心里,没多久就爆发了。医院的餐厅里,他揪起正在跟钟医生一起吃饭的路易臣,二话不说就是一拳。路易臣被他打倒在地上,钟医生尖叫起来,有人过来救场,却怎么也
拉不开滚成一团、互相撕打着的两个男人。
平日里斯斯文文的路易臣发了狠,打起架来毫不逊色,他深邃的眼眸充了血,愤怒地大吼:“别以为你的父母是高官就什么都可以得到,你喜欢段瑶又如何?她就爱被我糟蹋,你能怎样?”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这个认知让楚恒更加怒火中烧。
最终还是院长亲自过来平息了此事。在路易臣与院长的谈话中,楚恒得知路易臣的父母离婚了,似乎是因为另一个女人。
两人因在医院打架一事被停职三个月,楚恒的父亲气得打了他一顿,下手很重,他躺了一周才勉强能够下床走路。他无时无刻不在担心段瑶,出动了所有的狐朋狗友去找她,两个月后终于在酒吧找到了她。
段瑶虽然瘦,但身材却算是不错的,穿着啤酒妹火辣的短裙,在鱼龙混杂的酒吧走过,没多久就吸引了一群色狼。
又是摸手,又是摸屁股,段瑶脸都白了,看到楚恒像是看到了救星,连忙躲到他的身后。他看到了她眼角闪烁的泪光,将外套脱下裹在她的身上,柔着声音问她:“段瑶,我带你走,不好?”
段瑶以为楚恒是要带她离开酒吧,想也不想就点头答应了。
直到一个月后,她才知道,他说的带她走,指的是带她出国,还为她申请了一所芭蕾舞学院。
出国的前一天,楚恒跟段瑶在天台上喝了一整晚的酒,他将在生活中的苦闷告诉她,他说:“段瑶,我一直以为自己很厉害,从小到大,没有我努力却得不到的东西。可是,遇上你之后,我发现,无论怎样努力,都得不到你,就像我无论怎么努力去救一些人,终究回天乏术……”
楚恒对段瑶的爱,似乎已经融入血液之中,侵蚀着他的神经,他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能见到她,可是两人相隔了一个太平洋,他开始有些后悔当初将段瑶送去美国了。
归根结底,是他不自信,他害怕段瑶见到路易臣就又会弃械投降。
可是,有些事,并不是不见就能够安然无恙的,当楚恒在段瑶的电脑里看到十几页全是关于路易臣的搜索时,他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
然而,他能够做的,唯有视而不见罢了。
段瑶二十二岁生日,楚恒特地申请提前放年假到美国看望她。大半年未见,段瑶圆润了不少,及肩的长发挽成了丸子头,她正穿着洁白的舞裙翩翩起舞,背上仿佛张开了一双神圣的翅膀,脸上的笑容洋溢着青春的光彩,像她最爱的向日葵。
芭蕾舞教练在楚恒面前不停地夸段瑶天赋好,楚恒觉得这比夸自己还自豪。
段瑶过了好半天才注意到一直坐在角落盯着自己看的楚恒,她咧开嘴踩着舞步跳到他的面前,弯下腰甜甜地对他笑着:“你怎么来了?”
冬日温暖的阳光下,他嗅到了少女身上淡淡的体香。
他从身后捧出一大束蓝色妖姬,亲了亲她白嫩的脸颊:“生日快乐……还有,迟来的,我爱你。”
“还真俗气呢,楚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