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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你1

心心诱之-d200

  记忆中最难忘的那个夏天,太阳总是那么热力四射。

  那是在我十七岁的时候。

  那时候,我还只是一个话少得可怜的男孩,每天上课下课,在学校跟妈妈开的杂货店之间来回穿梭,背着一个硕大的黑色书包,总会下意识地驼背走路,被妈妈骂过很多次也改不过来。

  那是2003年,澳门回归祖国大陆怀抱的第四年整。这四年,酒店跟赌场开得越来越多,几乎在每一条叫得出名字的街上,都能见到接踵而来的、说着普通话的人,妈妈的杂货店也陆陆续续有很多内地人光顾。妈妈基本不会说普通话,很多时候都会吃力地比画着手势跟游客讨价还价。整个澳门都变得闹哄哄的,一年四季,不分昼夜。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的后背开始长出很多难看的红色斑点,又痒又不能抓,将百爪挠心的感觉真真实实体验了一遍。

  妈妈起初不愿意带我去看病,她觉得没必要,我知道她是因为想省钱。她给我买了一些药膏,要我自己涂,可状况不仅没好转,反而越来越糟糕。妈妈硬着头皮从邻居那里打听到一家私人诊所,据说那里价格很公道也很实惠,周末的时候便带我去了一趟。

  只是,我没有想到,这个从内地来的医师,是个盲人。

  我也没有想到,我会在这个小诊所里遇到一个叫作林月光的女孩。

  我至今都无法回想,最初遇见她的那一瞬间,自己的心情是什么样的。那是一个阳光充沛的下午,她穿着一条素白的裙子坐在一边发呆,手撑着下巴。她的皮肤真白,像一块白玉,剔透无瑕的侧脸染上几分淡淡的忧伤,却有着惊心动魄的静态美。

  那一个下午,她可能不知道,在她爸爸掀开我的衣服,认真仔细地用手“察看”我后背的红斑的时候,我就这样静静地看了她一下午。

  那一个下午,她可能不知道,在她爸爸掀开我的衣服,认真仔细地用手“察看”我后背的红斑的时候,我就这样静静地看了她一下午。

  本来只是慢性湿疹,后来乱用药膏了吧?状况很不好,要每周过来做半天的治疗,可能需要比较久的时间才能恢复。

  林爸爸操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脸上覆着一张口罩,说话的声音铿锵有力。他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对每一种病症的诊断都一针见血。妈妈有点惭愧地看了我一眼,我倒没关系,后背虽又红又痒,但听到林爸爸说这两月每周都要来做治疗的时候,心里到底是乐开了花。

  后来,林月光给我倒了一杯茶。茶水很烫,我被烫得吐了吐舌头,她看我的模样,想笑又不敢笑,声音小小地跟我说了一句:“对不住啊。”她说的是粤语,当然,说得不标准,腔调也怪怪的,我却被她逗笑,问她:“你是哪里人啊?”

  “我们是从北京来的。”

  我当然是听过北京的,但是我除了知道北京是首都,还有那里有天安门跟万里长城之外,其他的还真的一无所知。林月光看出来我的好奇,跟我说了很多很多。她跟我说有着上百年历史的老胡同,跟我说可以在后海坐黄包车欣赏美景,跟我说三里屯是多么多么的繁华……我听得有点痴迷,其实不是对北京这个话题感兴趣,而是对林月光这个女孩感兴趣,她明明看上去文文静静的,话匣子一打开就一副没完没了的架势。

  但很快,林月光就被林爸爸叫去做别的事,都是一些很琐碎的事儿:给等候的人倒杯茶、帮小孩探个热。林爸爸要给我的后背涂药,我只能脱掉上衣,我想,当时我的脸一定很红,因为每次林月光经过的时候都会朝我笑,眼睛弯弯的,特别好看。

  她很乖,几乎每过十分钟就给林爸爸添上满满的一杯水,还给他捏肩、捶背,林爸爸的嘴角一直挂着好看的微笑。

  “你别介意啊,我家丫头第一次遇到年纪相仿的人,话特别多。”林爸爸又给我的后背涂了一层药膏,冰冰凉凉的。

  我不说话,只是笑了笑。我想,他看不见,但心境一定十分澄明。

  大概,我就是那个时候喜欢上林月光的吧,没有什么特别的情节跟浪漫的开场白,只有一个北京女孩,她叫作林月光,在某一个炫目的白日,不期然地走进了我的视线,成为了我心里的风景。

  这样一来二往的,我很快就跟林月光混熟了。

  林爸爸的耳朵很灵敏,每次她都会趁她爸爸不注意我们这边的时候,让我教她说粤语。我从数字1~10开始教她,她学得很快,奇怪的腔调也慢慢被纠正过来,很快就让我教她说一些常用的句子,直到两个月后的某一天,我后背的红斑已经差不多全好了的时候,她塞了一封信给我。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我都记得接到她的信的那一瞬,我有多震惊和兴奋。

  “陈元坤,你的脸怎么突然这么红?”

  她伸手探了探我烫得惊人的额头,扭过头大声地叫他的爸爸。我伸手捂住她的嘴巴,示意她我很好,我没事。

  我只是……很激动,激动得不知道怎么表达这一刻我澎湃的心情!

  “你快点帮我看看,我打算这周末拿着这封信去表白。”

  然而,林月光接下来的这一句话却直接让我从天堂摔到地狱去。我愣了足足半分钟,然后颤颤巍巍地展开信纸,她那工整得不知道写废了多少张纸的笔迹赫然呈现。她用粤语写下的表白信,内容其实很简单。信上说她两个月前在她妈妈上班的地方附近看见一个男孩,之后发现他们两个很有缘地都上着同一所中学,她每天放学以后都跑去看他打球,给他加油、给他鼓励,又总是变着法子出现在他的眼前,种种一切,不过是因为她对他芳心暗许,想跟他有进一步的发展。

  那几晚,我辗转反侧,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尝到了失眠的滋味。明明强烈的困意袭遍全身,但是只要我一闭上眼,眼前浮现的总是林月光写给别的男孩的表白信,一字一句,细致到一个小小的标点,魔咒一般地都被我记得清清楚楚。

  两个月前,也是我第一次遇到林月光的时间。我以为每个周末跑去她爸爸的诊所看她可以增进彼此的感情,殊不知,她也在同样的一个时间里,遇到了让她怦然心动的一个男孩,她每一天都可以看到他,她每一天都有很多机会靠近他。

  林月光想带上我一起去赴约,我不肯,她说她胆子小,拉上我可以壮胆。

  “你可以叫别人陪你一起去。”我无精打采地说。

  “那是别人,你又不是别人。”她看着我的眼,一字一句地说,“阿坤,虽然我跟你认识的时间不长,但你让我觉得很踏实、很放心,所以我才会跟你做好朋友啊。”

  大概就是因着她这句话,所以我咬咬牙应承了下来。

  林月光表白的那天,跟平时我所看到的她是不一样的。

  她跟我说过,她妈妈在赌场当荷官,平时要化妆上班,她就偷偷进她妈妈的房间往自己脸上涂抹化妆品。她第一次化妆,以为很轻巧、很简单,谁知道一弄就弄了两三个小时,出来的效果还不满意。她有点想哭,转过头来,带着明显的哭腔问我怎么办。

  而我能回答她什么?在我心中,不论她化的妆有多烂多差,她依然漂亮无比。

  我把她拉到洗手池旁,拧开水龙头帮她洗脸,我说“清清爽爽也好看”。这句安慰也许受用,她点了点头,一切都准备就绪后便拉着我去跟男孩早就约好的地方碰面。我用单车载她过去,在乱糟糟的小巷子里不停穿梭。白日灿烂,她侧着身子、双腿并拢,很淑女地坐在后面,有风吹过,她那飘着洗发水香的长发不时拂过我的手臂,连带着,她身上独属于少女的柔软的香味也钻入我的鼻腔。

  我把车铃铛摁得巨响,想盖过自己跳得飞快的心跳声。

  我眼睛一热,自私地希望她表白失败。

  这是我第一次产生那么自私的想法。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余洋,林月光一直暗恋的男孩。

  明明也是十六七岁的年纪,余洋的身上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高贵的气质,他比我还要高出一个头的样子,模样也是十分俊朗,留着一头剃得短短的板寸,也不会让人觉得突兀。

  就是这样一个浑身散发着强大魅力的男生,在看到林月光的瞬间,一张脸从阳光变成寒冰。

  林月光懵然不知,急匆匆地捧着表白信跑到他身边,我紧跟其后。我猜,余洋应该一早就知道林月光的用意了。他很轻蔑地看了她一眼,随手接过她郑重地交到他手中的信,然后一个扬手,把整封信撕了个粉碎。

  一片片纸屑像雪花一样在半空中打转,林月光眼睛瞪得大大的。

  林月光之前跟我透露过,余洋是所有小说漫画里经常出现的那种男一号,外形好、成绩好,家境好,他的身边也不乏有好看的女孩子围着他打转,但是她总能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关怀,每一次他们接触的时候,他都会对她很温柔地笑,笑容里充满宠溺。

  她直觉,他可能还没喜欢上她,但起码,他不讨厌她。

  只是这时我不明白了,余洋可以委婉地拒绝她的表白,为什么要表现得这么生气,还摆出一副凶狠得可以生吞一个人的表情?

  然后,我听见余洋张嘴说话,他说的都是粤语,而且语速飞快。林月光愕然地盯着他快速张合的嘴巴看,等他说完了,

  人也头也不回地走掉了,她都没有反应过来。

  而我,只感觉浑身冰凉,明明是那么炎热的天,却不知道里来的一股寒气从脚底开始蔓延。突然,我的手臂也传来一片冰凉的触感,我扭过头去,看到林月光像抓住浮木一样抓住我的手臂。她的眼睛已经通红,仿佛只要一低头眼泪就会掉下来。

  她很委屈地问我:“余洋说什么了?他到底说什么了?我真的一个字都没有听明白啊!”

  要我怎么跟林月光说,刚刚余洋说的是,他前不久发现自己的爸爸跟林月光的妈妈有婚外情,林月光的妈妈让他们余家陷入一段鸡飞狗跳的狗血剧当中,他憎恨林月光的妈妈,连带着,也深深地讨厌林月光?

  他还觉得,林月光对自己的喜欢,简直就是一场荒诞无比的笑话。

  我不可能如实跟林月光说出这一切,那一刻我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要把余洋对林月光的伤害减到最低。我吸了吸鼻子犹豫了两秒,对她说:“余洋说跟他表白的女孩太多,他现在想专心于学业,没心思谈恋爱,所以你就别想打他的主意了知道不?”

  林月光半信半疑,她知道我在说谎,但是她又找不到任何反驳我的理由。

  “阿坤,你是不会骗我的,对不对?”

  她还抓着我的手臂,很诚恳地询问我,我突然觉得心疼,点了点头,认真地说:“当然不会啊。”

  “你说过的,我们是好朋友啊。”

  可是很快,我就后悔那一天跟林月光撒了谎。我是在很久以后才知道,那天她跟余洋表白以后,她在学校里依然像从前那样对他好,有他在的地方,她一定跑去看他,给他送他喜欢的饮料跟食物。只是余洋对她的态度一天比一天恶劣,他已经不屑再跟她说一句话。发展到后来,余洋还连同其他同学一起整蛊林月光:往她的水杯还有饭盒里撒粉笔灰,发动一些同学自动自发把她排挤在外,让她总是一个人落单,还在她上卫生间的时候故意把门拴上,不让她出来……

  十七岁的年纪,他们也没有办法做出更多恶劣的行径来让一个女孩知难而退。如果不是那一天林月光照旧被余洋他们欺负,一个人被关在废旧的体育器材室整整三个小时,她也不会终于熬不住了,想到给我打电话,让我赶去救她。

我连忙跑到她的学校去,带着她的体育老师过去开门。门被拉开的一瞬间,我看到她像一只受伤的小兔子一样窝在一大片阴影当中。她已经吓坏了,一句话都说不上来,身体抖得厉害。我拼命想说一些可以安慰她的话,但那时大脑一片空白,看到她这样子,我更难受了。

  “送我去我爸那。”良久,林月光对我说。

  我点点头,然后骑单车送她回去。在回去的那一段路上,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一直不吭声,只把头靠在我的背上。

  我故意把车骑得很慢,以为这样就可以把时光留住。

  夜晚,月色淡淡,她的眼泪濡湿我的后背,我艰难地吞了吞口水,连一句“别哭,以后有我在”的话都不敢说出口。

  等到了林爸爸的诊所,我们却看到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施施然地走出来。

  我直觉这个女人就是林月光的妈妈,但她们母女默契一致地没有跟对方打招呼。林月光坐在一边,偶尔会帮他爸爸一下,我也跟着一块儿坐。也不知道过去多久,外面天色终于一片漆黑,送走最后一个来看病的人,林爸爸缓缓坐下,喝一口已经放凉的茶。

  “你妈,她不要我们了。”

  林月光用手撑着下巴,像我第一次见到她时的那副样子。

  她没有掉泪,脸色有点苍白,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她只是沉默地把头扭到一边,眼睛看向某个虚空的方向,唇畔缓慢地绽出一个凄惶的微笑。

  事实上,林月光的妈妈本来就是澳门人,年轻的时候北上求学,认识了林爸爸,然后结婚生子。前几年,林爸爸突然患上眼疾,加上林月光的外公、外婆年纪也大了,林爸爸、林妈妈决定带着林月光回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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