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抱着等死的心,跪在这判官殿上等待审判的。
作为地府的年度最佳勾魂使者,我的任务史向来完美唯一的一点小瑕疵就是我今天出门忘了戴眼镜,于是就勾错了魂,还是一对青梅竹马的魂。
所以,这其实是一副眼镜引发的血案。
本该活着的人死了,这很可能会影响到其他人的命运所以错勾生魂在地府来说是一等大罪。
依照地府刑法,我本该被丢入十八层地狱折磨到死,但为了阻止蝴蝶效应的发生,阎君特地恩准我到人间戴罪立功,假扮那个死去的人,直到她“真正的阳寿”耗尽。
能免于一死,这对我来说自然是一件好事。但当我得知同我一起到人间的还有莫司这个不靠谱的阎君时,死对我来说忽然也就没有那么可怕了,因为,现在的生活简直让我生不如死。
“阎君大人。”
睡觉中……
“阎,君,大,人!
睡觉中……
“莫!司!!”
我忍无可忍地把粉笔头往书桌上一扔,趴在桌上睡觉的人瞬间坐直,眼睛看着前方,一脸的正义和坦然:“选B!!!”
“……”B什么啊,我们是在补习英语作文好吗?
深呼吸几口气,我重新睁开眼,努力抑制住想要发飙的冲动,耐着性子对精神还不甚清醒的莫司说道:“阎君大人,再过三个月就要高考了。按照命格簿上写的,您应该是成功考上X大后太过兴奋,导致心脏病发作而去世。可照这样下去,您别说考上X大,能顺利毕业就不错了!”
莫司打了一个哈欠,一边翻开课本,一边严肃地点头表示赞同我说的话:“嗯,孟浅,你说得对。”
我嘴角抽了抽:“大人,书拿反了。”
莫司疑惑地挠挠头,一边摆正一边说:“是吗?这些英文正着、倒着有区别吗?我怎么看着没分别呢?”
……忍住,忍住,忍……不住了啊!!!
苍天!为什么要我和这个不靠谱的阎王一起共事?为什么我们是同学、邻居兼同桌?为什么我要活着?我错了,还不好吗?
作为一个勾魂使者,我亲眼见证过不少人的生离死别,是以对“作为人活着”这件事一直很向往。可是,自从莫司掺和进来后,我便觉得,有些人觉得“生不如死”也是有道理的。
来到人间已经一月有余,比起时常到人间勾魂的我,莫司似乎适应得还要快一些。我还在苦苦地写作业,看习题时,他就已经和同学们打成一片了,还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当然,不仅仅是社交方面,莫司的成绩单也是很“令人瞩目”的。
二十道选择题,全部选A都能答对五个,而你却成功地避过了所有正确答案。”我拿着一张满是红叉的考卷,摆在莫司的桌前,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阎君大人,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吗?”
莫司摸着下巴想了想,不确定地看向我:“嗯……运气好?”
我扶着墙,难过得想去死一死……
许是看到我的神情太痛苦,莫司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本座高考会努力的。话说,我们都补习一整天了,是时候歇一会儿了。”
我大义凛然地拒绝道:“不行!今天没写完这篇作文,谁都别想睡觉!”
莫司的神情一下子变软,眼神可怜兮兮地看了看我。阎君莫司本身就长得跟一个妖孽似的,现在附身的这张脸虽然比起他真实的模样嫩了许多,但轮廓却是极相似的,给妖孽平添一分清秀,任谁看了都难免会心动,但我还是坚决地摇了摇头。
软的不行,莫司便开始来硬的。
他清了清嗓子,脸色一沉,压着声音说道:“孟浅,我们这回到人间来都是谁的错?
“我的错。”出于理亏,我的气势也不知不觉地弱下来。
莫司满意地点点头,又问:“那么,在地府谁是老大?”
“你是老大。”
莫司满意极了,示威结束,朝我勾勾手指:“过来。”
我怨恨地瞪了他一眼,不得已,还是慢吞吞地踱步过去。莫司勾起嘴角,满意地在我头顶摸了摸“乖。”随即,手又下移,先是脖子,再到背部,酥酥的、痒痒的感觉让我有些不能适应。再然后,我感觉自己的胸上忽然多出了两只肉爪。
“啪!啪!”
“啊,说好不打脸的!”
莫司捂着脸,一副受伤的表情看着我,颇为委屈地说:“我是看你现在被困在这个身体里的模样很可爱,才忍不住的嘛……”
我长久以来压抑的愤怒终于再也忍不住,于是朝他吼了过去“这是性骚扰,你知道吗?!”
莫司在地府的时候好歹是一个阎君,虽然不能说把地狱治理得井井有条,但好歹还算太平。被阴暗气息笼罩了这么久的地府,受到这个不靠谱上司的感染,多少也增添了一些愉悦的气氛。
可是在人间,他简直就是一个废柴,筷子不会用,地图看不懂,领带不会系,连衣服、扣子都是摆设。
如果是还在地府的时候,就凭着那张脸,他远远地对我一笑,我也会感到飘飘然。可是当发现他其实和人类说的“二货”没什么区别后,那些美好的遐想在一瞬间就消失了。
是以,当莫司敞着校服衬衫出现在走廊的另一头时,我抱紧教科书,埋头赶紧往另一个方向走,结果……
“哎呀,孟浅!”
仅顿了一秒,我默默地加快了脚步。
“孟浅!孟浅!!”
莫司讶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引起走廊上其他人的频频侧目。我将头埋得更低,只顾盯着自己的脚尖疾速往前走,试图甩掉这个缠人的累赘。
我越走越快,莫司的声音忽然变得急了起来。我在听到他跑起来的脚步声后,回头一瞧,发现他敛了笑容神色着急地朝我跑来。顿时不管三七二十一,下意识地拔腿就跑,结果没想到,脚步刚一迈开就踩了一个空-—
“哐当”——“哎哟!!我的天啦!”
在路人惊讶的眼神里,我像一个皮球一样磕磕碰碰地滚下了楼梯,然后迎面撞上一堵墙,顿时几近昏厥。
随后赶来的莫司疾步走下楼梯,神色凝重地蹲在我的身前,察看着我的伤势,发现除了几处不明显的擦伤,只有右脚被扭到了之后,如释重负般地呼了一口气,下一秒,神色又变得严厉起来。
“孟!浅!”
第一次被他这么凶恶地吼,我吃软怕硬的本性便露了出来,不得已,只好缩着脖子屈服在他的威胁之下,格外心虚地应了一声:“哎……”
莫司眯眼盯着我良久,呼吸才平复下来,沉着声音道:“我不过是叫了你一声,又不是要吃了你,你跑什么跑?!你知不知道,我们现在只是将魂魄寄宿在宿主身上,脆弱得很,要是出了什么意外,魂魄与宿主就会分离,如果恰好又没有勾魂使者及时聚魂,修为尽毁便算了,就你那点
修为,恐怕还要抵上小命!”
“我……”我心虚地低下头,因为的确没想到人类的身体这么脆弱……
正惭愧间,我忽然觉得身体一轻。
抬起头,莫司沉着脸将我横抱了起来,脸色虽然不怎么好,动作却是极轻柔的。他抱着我抬了一下胳膊,我的脸便撞上他敞露的胸膛,耳根一热,心便怦怦怦地乱跳起来。
“阎、阎君大人……”我有些紧张得无所适从,不知所措地叫了他一声。
“嗯?”莫司低头看向我。
也许是因为他的脚步并没有停驻,我的视野有些晃动。
在那么一晃一晃间,我的眼神逐渐变得迷离起来,仿佛透过这张脸看到了曾经在地府的那个阎君大人。那妖孽的容颜、勾唇一笑时的如沐春风,让人一不小心便着了魔……
“孟浅?”
莫司关切的声音将我拉回了现实。我回过神来,对上他略显担忧的眼神,才反应过来我们这是在人间,顿时一股羞耻感涌上心头。
我刚才……都在乱想什么啊?
我心跳如鼓点擂动,慌乱地从莫司的身上下来,扶着他的肩膀,环视一圈—这里是……校医室?
“校医好像不在呢。”我忧虑道。
莫司也不由得蹙眉。他蹲下身察看了下我的脚踝,摸着下巴,凝眸沉思了好一会儿,然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抬头对我说:“孟浅。”
我警惕地沿着床沿缩了缩:“你想干吗?”
他严肃地扳着我的肩,神情坚决:“只有这个办法了。”
我顿时惊慌起来,却无法阻止他的动作:“你,你想干吗?我告诉你,你别过来啊,你别碰我的脚。喂,不是这只……啊……”
“咔嚓。”那是骨骼错位的声音。
我受伤的不是这只脚啊!!
托莫司的“福”我的两只脚都打上了石膏,养了足足半个月才能下地。
这半个月里,莫司出于愧疚倒是乖顺许多,为了照顾我,还每天都来送汤、送饭。他不仅好好地把高考习题给做了,甚至还会把书带到医院来看。
不过,这些美好都是表象。
“爷死,爸死,妹死,哥死全死……”莫司拿着单词本神情认真,念得头头是道,而我痛苦地把头埋在被子里。有莫司的地方,简直就是入间地狱!
“是yes,bus,miss,girls,chance!”我忍无可忍地从病床上坐起来对着莫司,一脸痛苦地道,“你再念下去,我就从这七楼跳下去!”
莫司不好意思地把单词本收起来,把一个苹果递给我,说:“要是今天脚不疼了的话,下午我就来接你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