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

　　上完体育课，男生们热气腾腾地离开操场。天瑞被簇拥着往前走，热得不停掀起衣服下摆扇风。

　　“天瑞，这个给你。”徐莉莉在朋友的陪伴下，红着脸递来一瓶可乐。这是个微胖的女孩子，脸圆圆的，眼睛也圆圆的，皮肤白里透红，健康可爱的样子让人看了也觉得愉快，她的朋友们站在一边，笑嘻嘻地往这边看。

　　“谢啦，莉莉。”天瑞接过，仰着头吨吨吨地往嘴里倒了大半瓶，甩了甩满头的汗水，低头对徐莉莉笑，“等下你们上体育课啊？”

　　徐莉莉红着脸点点头，每周二，三四班的体育课是排在一二班后面的。

　　“那等下帮我去买点吃的呗，”天瑞厚脸皮地咧嘴，毫无羞愧之意，“你下课的时候顺路给我带过来吧，第三节课总是超饿的。”

　　“好啊，”徐莉莉高兴地答应，还热心地问他，“薯片好吗，在给你拿包牛奶面包吧，你是不是很喜欢吃那个。”

　　“就知道莉莉你最懂我了，”天瑞拍了拍莉莉的头，拎着衣服和同学们走了，“拜～”

　　“拜拜，天瑞。”徐莉莉摸着头，笑着跑回自己的朋友身边，叽叽喳喳地传出一片笑声。

　　“现场渣男直播教程啊，”杨子毅啧啧称奇，“你说你除了脸，到底还有什么好。”

　　“face is everything，不懂了吧，谁叫你没我好看，嘎嘎。”天瑞得意洋洋地晃着可乐瓶，“再说我怎么就是渣男了，我们那是爱的供养好吗？”

　　“我也好想被供养啊，”夏一鸣，一班后排男生一员，跳到天瑞的背上，“天瑞～人家也要冰可乐～”

　　“滋你一脸冰可乐信不信，”天瑞大笑着背着人往前走，阳光倾洒在他棕色的自来卷上，反射出柔软的，又耀眼的光来。临窗而坐的程辰无意间抬起头，光刺目地闯进眼球，他定定地看了一会，又低下头继续写作业。

　　今天的天气晴好，万里无云。

　　一群男生进教室的动静不亚于鬼子进村，咣当咣当的桌椅碰撞和高声交流声，就连最后坐回座位都要带出一个绝响。

　　第三节课早就在教室里准备着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安阳皱着眉看着，受不了地张口批评，“你们就不能动静小点吗，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怎么了。安天瑞！”

　　“？？”天瑞懵逼地抬头，他刚刚在找语文书，还什么都没做呢。

　　“你等下下课，到我这里来一下。”

　　“为什么？！”天瑞一脸冤屈，“我做错了什么？？”

　　“你错的还少了，”安阳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的侄子，“等下找你有事，以后再收拾你。”

　　“求人的态度也太糟糕了吧，”天瑞嘟嘟囔囔，从抽屉里抽出一本书来，封面的人物被画上了两个墨镜，语文两字被涂黑，纸张皱皱巴巴的，疑似还沾上了不知名的橙色液体，明明才开学一周，书已经变得历经磨难了。

　　安阳的课天瑞不敢开小差，要是她告状到父母那里去，他就完蛋了。只好拿着纸和笔貌似很认真的开着小差，手时不时动两下，抄个自己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的笔记。

　　眼睛盯着黑板，盯着盯着开始游离，又飘到程辰身上去了。他现在知道他的名字了，不知道怎么写，但是名字真好听啊，程辰，太阳的意思吗？

　　“嗯哼！”

　　“啪。”

　　天瑞一个哆嗦，手一抖，在指尖旋转的笔掉到了桌下面，他赶紧钻下去拿起来，坐直了继续听课。

　　听着听着他有点困了，赶紧拿起剩下的可乐灌下去清醒清醒。单手撑着下巴，眼角余光不时地瞄一眼，手开始下意识地画起来，不一会儿一个挺拔的背影就浮现在语文书空白的页面上，天瑞欣赏了一下，乐了好一会儿，还不错啊，技术没倒退，他心想，要不还是继续上取消的素描课吧，这不是挺好的吗。

　　东磨一会，西摸一会，好不容易挨到下课，他还要被叫走。

　　天瑞悲伤地叫，“就不能等会吗，等下还上课呢！”

　　“到了中午谁知道你跑去哪里了，我就几句话，快点！”安阳瞪着天瑞，催促他赶紧跟上。

　　“天哥，你的供养我们帮你收下了！”

　　“哈哈哈哈哈哈。”

　　教室里传来一阵闹声。

　　天瑞回头比了个中指。

　　“到底什么事啊？”天瑞两手交叉放在脑袋后面，一晃一晃地跟着，自来卷也跟着一跳一跳。

　　“你认识程辰吗？”安阳回过头问他，一脸严肃。

　　天瑞心一凛，站直了身体，小心地试探，“我们班那个坐窗边的？”

　　“对，就是他。”安阳转过身继续往前走，“你应该也看过他脸上的伤了吧。”

　　“看是看见了，怎么了？”

　　“我以前没接触过这个孩子，不清楚他的状况，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安阳叹了口气，“从开学我就有注意这个孩子了，但是和他谈话，他什么都不肯说，去家访，家里也从来不开门。我也想过找警察介入，但是这种事情要是没弄好，反而会起反效果。”

　　安阳打开办公室的门，示意天瑞进去，她边关门边继续说，“我想了很久，才决定找你，你是我的侄子，虽然你调皮，但是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了，其他的孩子我也信不过，万一传开来了，就是第二次伤害。”

　　“你到底要我干嘛？”天瑞有点疑惑，又隐约猜到了什么，莫名有点兴奋。

　　“很简单的事情，”安阳严肃的脸上露出一点笑意，舒展了嘴角的细纹，“和他去做个朋友，天瑞。”

　　“朋友？”

　　“大人在孩子的事情上貌似很有力，其实也很无力。但是孩子不一样，天瑞，做他的朋友，在他困难的时候，拉他一把。”

　　“拉他一把？”

　　“你是个好孩子，天瑞，”安阳双手放在他的肩上，慈祥地看着眼前的大男孩，“在他被欺负的时候站出来，在他哭的时候借个肩膀，就算只是一件小事，也都是很重要的事。”

　　天瑞眼睛发亮，他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靠墙坐着的笔直的侧影，他重重点了点头，“交给我好了，阿姨！”

　　“臭小子，叫我安老师，”安阳笑着摸了下天瑞的头，又推了他一下，“去上课吧。”

　　“好嘞！”

　　天瑞敬了个礼，头一次兴致勃勃地去上课。

　　下面的这节课，他亢奋地完全没有胡思乱想，拿着笔在书上不停地奋笔疾书，旁边的人叫他也完全不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甚至下课，要去吃中饭了，他也还是坐在位置上。

　　子毅和张鸣威对视一眼，一左一右地勾住天瑞的脖子，子毅纳闷地问，“你干嘛呢，饭也不去吃了？”

　　“就是啊，刚去安老师那受什么刺激了？”

　　天瑞“啪”地合上书，眼睛还是闪闪亮的，他兴奋地说，“这事儿我不能说，要保密的。”

　　“我看你这兴奋的，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啊。”子毅讽刺他。

　　“滚滚滚，严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