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

　　上午最后一节是英语课，因为刚刚的一阵闹腾，天瑞完全忘记要把自己的课本和明哲的换一换。身体往一边侧着，脖子扭曲地往桌里伸，天瑞看着自己的课本沉默了一下，第一次后悔当初因为太不在意，把整个包都不小心掉到垃圾桶里去。

　　想了想，他抽出张白纸，决定假装自己没带课本来。

　　突然从旁边移过来一本书，天瑞往旁边看，程辰一副什么都没做的样子，他乐开了，喜滋滋地把座位往旁边挪挪，凑近去看英语书。

　　书上密密麻麻的笔记，鼻尖闻到一股淡淡的香精味，耳边是英语老师亦远亦近的说话声。天瑞有点沉迷在这一个小小的世界里，他大部分时间一直在剧烈跳动的心，变得缓和。

　　下课铃一响，教室里立刻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天瑞一下子就精神了，他噌地坐直，前后左右转头看，张鸣威和杨子毅已经做好了准备，书都合上了，屁股半蹲着，跃跃欲试地样子。

　　“下课吧。”王老师合上教案，说了句下课。

　　天瑞和张鸣威同时起跳，吓了程辰一跳。

　　“快快快，去晚了就没位置了。”张鸣威催促。

　　“明哲，别收拾你那笔记了，回来再说，”子毅赶紧巴拉明哲。

　　“走走走，程辰，跟上，我们一起去吃饭。”天瑞邀请程辰一起去。

　　程辰摇摇头，“我不去。”

　　张鸣威瞪大眼，“别在这个时候闹啊。”

　　“我带饭了，”程辰从包里拿出一个饭盒。

　　天瑞看了一眼，一个陈朴到不知道什么年代的铁皮盒子，“害，这那吃得饱，走走走，哥请你吃好的去。”

　　看到程辰还要拒绝，没等他拒绝，天瑞揽着他的脖子，直接拖拉出去，才短短一会功夫，天瑞感觉自己已经抓到和猫咪相处的诀窍了。

　　身下的身体一下子僵硬了，摸到的身体骨瘦岭寻，让人能感到同情的程度。他走路一瘸一拐的，看样子腿伤还是一点没好。

　　“你这伤也太严重了，谁这么狠啊，”天瑞没忍住开始念叨，“下次再有人揍你，你就给他报我的名字，看谁还敢这样。”

　　“不用，”程辰闷闷地从下面发出声音。

　　“别客气啊，你这人怎么这么客气，”张鸣威弯着腰凑到程辰面前笑，“天哥罩着的人多了，多你一个不多，不要有心理负担啊。”

　　“……”程辰转过头不说话了。

　　彼此对视一眼，耸耸肩，互相大笑一下，不再刻意找程辰说话。5个人啪嗒啪嗒走到校门口一家生意很好的小饭店，里面早就坐满了人，索性干脆就打包回教室吃。

　　张鸣威要了份虾饺和猪排饭，杨子毅要了份牛肉面加了俩香肠，明哲盯了菜单很久，才纠结地选了份海鲜炒饭。

　　天瑞给自己买了猪排咖喱焗饭，因为怎么问程辰，他都是不用，天瑞直接给他点了份黑椒鸡排饭，他自己特别喜欢这个。

　　这期间，因为怕程辰逃跑，天瑞一直揽着他。等了十来分钟，饭做好了，天瑞两手空空地拖着程辰走在最前面，大少爷是从不做事也从不拿东西的。

　　为了照顾程辰走不快，天瑞也放慢脚步，他兴致勃勃地和程辰介绍，“我跟你说，我给你点的这个饭，是我最喜欢的，你就是去五星级的酒店，都不一定吃的到比这更好的。”

　　“……”

　　“你吃这个饭，是有诀窍的，要按顺序来，先吃一口鸡肉，入入味，然后你在把酱和饭搅在一起，要拌匀了，”他激动地左手做了个搅拌的动作，“接下来就是一大口，要一大口啊，直接塞进嘴里。”

　　“棒呆了，你懂了不？”

　　“……”

　　程辰沉默着不回答，天瑞低下头闪亮亮的眼睛对着他，又重复了一遍，“你懂了吗？”

　　迫于眼神的压力，程辰点了点头。

　　天瑞高兴地揽紧了程辰，“下次我带你去另外一家，他们家的炒饭也超棒的！”

　　“我不……”

　　“嗯？”

　　“……”

　　卡姿兰大眼睛闪闪发亮，程辰吞下了自己的话。

　　回到教室，天瑞的桌上堆满了零食，还贴着可爱的贴纸，他看也不看，全都抱起来，扫进桌里。

　　然后他高高兴兴地接过自己的外卖，放到自己桌上，再接过程辰的，把他桌上的铁饭盒放到自己桌上，帮程辰把饭打开放到他桌上。

　　“快吃吧，”天瑞拍拍旁边的椅子靠背，“别凉了。”

　　程辰站在桌边，低着头，抿着嘴，没有动。

　　“快啊，”天瑞催促。

　　程辰还是不动。

　　天瑞眨眨眼，想了下，抓起那个铁饭盒，打开，里面只有白米饭和两颗可怜巴巴的青菜叶子。他面不改色地用筷子把里面的饭巴拉一半到自己饭里，又把盒子盖好放回去。

　　“行了，一人一半，”天瑞抬头笑，“快吃吧。”

　　程辰踌躇了一下，还是慢慢地坐下来，拿起筷子，第一口吃了鸡肉，温暖的味道让他一直僵着的脸缓和了一下。接着他开始慢慢地认真搅拌，天瑞在旁边偷看，看到这一步，他嘴角挑了一下。

　　嘴里的饭并不怎么好吃，程辰的那部分饭又硬又没味道，总感觉还吃到了石头，但是天瑞心情不错，他不计较这些。

　　接下来几天，以天瑞的经济水平是不可能每天请客的，就算可以，他也不会这么做。但是他的零食很多，除了女生们送的，天瑞的父母克扣零花钱，但也不会让自己的儿子饿肚子，他家里到处都是零食，国产的，进口的，昂贵的，便宜点。

　　天瑞每天都带一堆来学校，在班级里到处分，不光在班上人缘更好了，连程辰，虽然一直都在拒绝，也仍然在猛烈的糖衣炮弹下变得不那么坚定了。偶尔天瑞和他说话，他也不闷着，会稍微回答一些。

　　天瑞自信满满，他想起了程辰瘦弱的身体，鼻青脸肿的脸，还有那天晚上，在橙黄的灯光下，那个侧着身，弯着腰的影子，隐约露出的手臂泛着惨白的光，血管蓝幽幽的。

　　我要保护他，他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