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府以北,有一小巷,统称北巷。
我常去那儿,因为那是寻师父练功的捷径,只是这年初冬,要替我同父异母的异妹——宁若荷负责采买油纸伞,更不好推脱了
我很少出门,可别认为这是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气派,只不过我未经主人允许不配出门,除了今日如此
薛以灵瞧一瞧,看一看,小兄弟我自己制的伞咯
宁轻秋小兄弟,这伞怎么卖?
薛以灵一支三钱,若要装箱12支算32钱
宁轻秋小兄弟怕是算插了,分明是36钱
薛以灵小姑娘算术挺精明啊
薛以灵不过在我这,好看的姑娘便宜些
薛以灵像姑娘如此貌美俏丽的,那更要另当别论了
他坏笑着打趣我的容貌,我不自觉地往后挪了几步
宁轻秋(这……这厮竟如此放诞无礼,真是不知体面,这要让宁府的人瞧着了,谁都吃不了兜着走!)
宁轻秋不必了小兄弟,您这儿的样式我宁家妈妈怕是不喜的
宁轻秋(师父说了,夸你漂亮的男子都不是省油的灯!)
我规规矩矩地佯装微笑,又推搪着走了,想必他是不敢追上的,毕竟我着重强调了“宁家”这贰字,宁家在朝中的势力,举国皆知。
事实的确如此
在南方,初冬每每要下几番寒雨,虽然这雨不是不可以把初春诱出来,但却是也可以把人冻得直念着盛夏的
我自五庚便常常寻着机遇偷摸出府去师父的竹林学武,思虑有朝一日能凭身上的本事救母亲出府
借这次千载难逢的机遇,我顺着城郊密道钻入茗天山的山涧小路,路上很窄,坐落着座座茅屋,半道临雨,我急匆匆地躲在茅屋檐下
宁轻秋怎么这天还下小雨?
宁轻秋哦——好似也临近初冬了
一直闷在府里,导致我日子过得有些许糊涂,想来也无伤大雅,不过忘却了点时节罢了,可我也不是第一次如此了,不会碍着何事的
寒雨嗖嗖,颇具刺骨,我双手抱胸,懊悔方才顾虑师父之言不早早买了那批伞
宁轻秋寒雨连江夜入壑……
话道一半,一股悠扬悦耳的声流不分先来后到地抢占了我先前的话
薛以灵嘿小姑娘,你也去这路?!
他轻笑一声,不知羞耻地自动站在我身旁,我因采买时有些许厌烦他,又因被插话怕露了窘态,我轻吼着
宁轻秋你…又是你!
宁轻秋我的去处须你过问?
宁轻秋你这登徒子,又是所图何处!
薛以灵诶诶诶,你这小姑娘,俏丽倒不假,说起话来一阵一阵的
薛以灵哪个脑首简单的东西跟你说的?!
宁轻秋哼,我师父说的!对每个姑娘都夸个好俏丽,算个什么?
我低沉地冷哼,毕竟我也真真厌烦这种公子哥,想来这厮将后必然好祸害千千万万个良家妇女的
宁轻秋(嗯!对,我还是离他远点)
薛以灵你!我……
他是真真切切是夸许了我的容貌,霎时间也哑口无言,便转念想走
薛以灵我好心好意在这陪你,倒是招人嫌了?
宁轻秋嗯
那刻,我真想躲他像瘟神一样,避之不及。当然他这问题显然可笑了
薛以灵我还偏不招人嫌了,走就是,还怕你不成?
他别过头去,像极了个十一二年岁娇纵任性的少年,大步流星地气愤跨过檐前,面红耳赤的样子
直至我目送他离开茅屋的视线范围之内。我为这老天惆怅着,小冬持续不休,我甚至有些后悔让他离开,至少他有伞吧
宁轻秋(宁轻秋啊宁轻秋,你要有骨气!他的伞要不得,要不得……不可惜不可惜)
约摸不过一盏茶功夫,小冬依旧潸然泪下,不顾我的怨怼。不知何时,我的发丝上多了一面遮掩,斜身进来的雨丝也入了死胡同,我一转头原来是一只紧握伞柄但手背上尽是雨珠的手……
我顺着那只微微发颤的手去看,原来是——他,方才与我起争执的幼稚放诞制伞郎,他也注意到了我明亮清澈的双眸,一双耳边染上的晚霞的红晕,他开始慌张起来,语无伦次着
薛以灵给…给你
他把伞递给我,见我迟迟不握住,伸手就拉着我的手把伞放在我的手心,我也茫茫然地接受。随后自个冒着寒雨匆匆离去,要知道初冬的雨也不是好说话的,他又怎么能冒着那雨呢?
他的身影在我的视线里越来越模糊,越来越缥缈,直至我为他改观。我才拍拍脑袋,轻皱眉首
宁轻秋忘了问他的名字!该何如呢……
宁轻秋罢了,有缘自相见
我回味着他手掌的温度,是冷的,因为缀满雨珠。
可那暖,那人,那真实,却让先前的骨气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