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撑着一支简朴的油纸伞跨过一道道水沟,前去师父的玉竹苑
好容易才到了那儿,亭中只有师父一人与一位背影陌生的少年郎。寒风作响,一片竹叶硬生生是被寒风打着卷儿栖息在少年的肩上
出于男女之别,外加我身为宁府之人。我还是小步走过,轻声告知师父。师父也明白我的意思,便好意提醒了他
寒江瓷起灵啊,你肩上怕是落脏了
他转过头去拣起肩上的竹叶,轻笑淡语
薛以灵诶——师父说笑了,枯萎的一叶竹,哪里是脏呢?
我那时才看清他的容貌,也难怪声音如此熟悉了,我惊呼道
宁轻秋是你?!
他顺着我的声音察看,一捎眉眼盈盈下的熟悉容貌
薛以灵你怎么在这?!
薛以灵你跟踪我?!
薛以灵你好好的宁家小姐竟然做出跟踪这等事来……
薛以灵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他自言自语地感叹着,我同时也在心中惊叹他的“自爱”之能,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宁轻秋停停停小兄弟,介绍一下,这是我师父
我顺手摆了摆手指向师父,并将事情的原委经过一字不差地给师父述说一遍
话罢,他吓得脸都青了,师父则气得面红耳赤
寒江瓷都赖这孽徒……天天那是放浪不羁的模样,功夫那是半点没用,一天天地不晓得在干什么“正事”
宁轻秋好好好,行啦师父
宁轻秋不过您说“徒”?
宁轻秋何解?
寒江瓷啊是这样,他呢是你师弟薛起灵
寒江瓷收了有好几年了,只不过你不常来
寒江瓷来了又常常与他错开
寒江瓷这不,现在你们互相认识了
寒江瓷……欸不过认识的方式有些不友好罢了
宁轻秋如此啊——
我若有所思地想着,便想打趣着薛起灵
宁轻秋小子,叫声师姐听听
薛以灵你…你这没脸没皮的,说不定我学得比你好呢!
我们就这样谁也不服输,偏要来论武。当然,师父对这种场面乐此不惫,飞跃进玉林苑抄起一份叫花鸡就往外闪,板正了竹椅坐下吃鸡看戏
毕竟我是师姐,三下五除二便搞定了这顽固,其实主要还是靠师父教授的“万象千竹手”,那是可是独门绝技
薛起灵进门晚,我善用的妙计他笼统都不会,这也是我的优势所在。
寒江瓷我寒门有后啊,不愧是我寒门真传弟子!“万象千竹手”乃为师先祖寒哥物所创,历史悠久
寒江瓷是依据风带动竹林时所摇曳的竹象所创立的功法,在敌方分不清手象万千,哪只真哪只假时,再给予当头一棒!他的败局已定!
寒江瓷这点你师姐运用得恰到好处啊
薛以灵有什么大不了的!
薛以灵我也可以练!
宁轻秋嗯,所以你还是比不过我
我抬了抬头,像个接受夸奖的顽童般,得意地轻笑着
在这样的环境下,其乐融融,我是最自在的,不比他宁府好得岂止一点?可是我还是要回去,因为那儿有我的母亲……
返府时,我归还了伞,雨势已止。我一跨进府门,大夫人的贴身丫头桓丹一脚占着主门前,一脚占着侧门前,横竖是不让我过去了,又趾高气昂地瞥了我一眼,问道
桓丹有劳六姑娘采买了,桓丹替若荷小姐收了吧
她打量了我全身,愣是没有一支伞
桓丹去了三个时辰,竟是给你偷闲去的?!
桓丹一个奴家女,一辈子在宁家安分守己便是。让你去遛弯,不是便宜你的,还什么事都没办成!简直讨鞭子!
宁轻秋……
桓丹轻蔑一视,冷哼一声,似有大仇得报的快感
桓丹哼,来人……
宁轻秋且慢!
宁轻秋……我是奴家女,那丹姑娘你是小姐?
桓丹……
宁轻秋我若是奴家女,那丞相是什么?
桓丹我、我再不济,也总比你那会爬榻、会勾引人的浣衣婢母亲强!
桓丹老爷那是受了你那下贱母亲的惑,才、才……
桓丹一时间羞耻地说不上来,只能恶狠狠地瞪着我
宁轻秋退万步讲,即便我母亲是勾引了丞相,那只能全是我母亲的错吗?
宁轻秋何况我母亲的为人……我比谁都清楚,说她夺人家室,我至死都万万不信!
桓丹大胆!奴就是奴,你们都是奴!
我虽然不常见母亲,可回忆儿时母亲勤奋好学的样子,一字一语学习的模样与她传授于我的谆谆教诲、待人之道,我实在也想不出,那样的母亲会是那样的人。恍惚间,我似乎忘却了身前的桓丹,她见我如此“冒犯”她,恼羞成怒,抡起鞭子便要朝我白皙的脸颊上抽
我与她身后一人瞧见,着急得立时喝止
宁若荷快罢手!丹姑娘!
宁若荷母亲没有叫你鞭打府中小姐吧!
桓丹这……
桓丹见了她,立时慌了手脚,把鞭子一撒,细声细语地跟说
桓丹六小姐,这边请……
桓丹心里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乘若荷不注意,悄悄领我入了偏门,那是歌妓、舞妓、浣衣婢、纺纱婢一类出入的“污秽”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