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还者 上
在远征阿德里的计划落实后,刀疤星政府派遣出一支规模庞大的军队,其中包括了从上一次灰刀战争中历练出的精锐。虽说与刀疤星结成盟友,但灰心星球方面依旧不相信他们过去一直以来的对手。于是,灰心远征军方面总司令决定了这场战争的基础目标:保存实力和精英部队以应对刀疤星可能的反水。
于是在远征初期,灰心星球方面远征军的组成主要由大学本科生、大专生的新兵构成,他们来自五湖四海,没有实习经验,也没有合格的学年平均成绩;由于社会工作岗位的紧缺和灰刀战争后高等学府招收政策的放松,他们一路顺利地进入了大学,但这些不能通过学年考试的学生必定无法顺利毕业,即使毕业也难以在社会上找到工作并立足,所以报名参军至少是一个能够保证他们顺利拿到毕业证书的途径。
总计有四十五万名此类大学生自愿参加了这场被政府美化为“探险”与“磨练意志”的远征行动。
其中的三十万人没能活着回家。
(“那个时候,我们是跟着舰队一块儿出征的。舰队就是很多船,很多很多的宇宙飞船,他们最小都有一栋大厦那么大。我们出征的时候分成了好几批学员班,没错,当时他们叫我们这些大学生所在的训练部队是学员班——分成好几批学员班之后呢,他们跟我们说,我们总共要花八个月的时间抵达阿德里星球,第一个月他们让我们习惯船上生活,并且给我们教授了关于阿德里的一些知识,比如说那个地方没有绿色植物,大气中的主要成分是氨,湿气特别重,下的雨是碱性的之类,还说了阿德里星的原住民都生活在地下,他们和我们不一样,他们是硅基生命,身体结构虽然和我们大致相同,但生命本质不一样,我们知之甚少。那一个月我们过得还算舒服,但是也特别无聊,我记得那个时候每天就是闹钟一响就起床,寝室里面没有窗户,船上面永远都是一样的场景,没有春夏秋冬,没有白昼黑夜,没有阴湿冷暖,每天从九点一直学习阿德里知识和基本军事课程到下午一点,然后就是自由活动时间。嘿嘿,这个自由活动时间是挺无聊的,我们连接不到灰心星球上的服务器,战舰上面的人天天玩,大家都是打游戏混熟的,打着打着就聊,使劲的聊,从什么从哪儿来到黄色的话题我们都聊了个透,毕竟战舰上全都是大老爷们,这一待就是几个月的,总得有画饼充饥的时候。
这一个月就这么散漫地过去了,我们说实话也没学特多东西,无非就那几个要背的枪械结构和阿德里星地貌。接着就有意思些了,我们在战舰上面进行了大概六个月的军训。当时我们老哥几个都傻了,说是六个月的军事训练,这一身打游戏打瘫的身子也动不起来啊。接着第一天军训,我们几个熬夜的没能在他敲钟的时候起来,然后就被教官用那个鞭子,大概这么长的,给抽起来了。”)
“起来!起来!懒鬼,起来!”
牛皮鞭狠狠地敲打着赖在床上的人,呼哧呼哧地,把他被子上的棉絮都给抽了出来。
“我日!”那人疼得惊醒,瞪着他那红眼睛一股脑直起腰来。
“滚出去!狗窝子里的玩意儿,滚出去站队!全片区等你们几个!”教官一鞭子甩在他健壮的身上,抽出一道血印后继续转身抽下铺睡懒觉的,边打边骂:
“起来!你个逼崽子,起来!”
刚刚那位被打出血印的学员呲着牙,死盯着教官不放,结果教官刚一抬起头,他一巴掌将教官的半边脸打过去,烙下一个红印。其手劲之大,把本就不高大的教官给扇翻在了地上。
这位学员翻开被子,露出一身肌肉,直接跳下上铺,揪起教官的衣领,捏着拳头往下狠狠地砸:
“神经病吧,神经病吧,抽你大爷的抽,军官呐?厉害啊?”
脸上挨了两记沙包大的重拳,教官眯着眼睛,被打的鼻青脸肿同时,一把掐死学员的喉咙,在空间异常狭小的寝室里边捏准了学员的气管,而学员依旧出拳打他;二人一个鼻腔出血,一个满脸发紫,直到寝室其他人醒来后及时把他们俩拉开。
“佛哥,我靠,别打了别打了!”刚刚下铺被抽醒的高个赶紧抱住那个压着别人却又快要断气的学员,其他人一并出力将二人扯开。
“起开!”恢复呼吸的学员——也就是别人口中的佛哥——大口地喘了好几下气,指着被他打得不成样的教官骂道:
“老子今天非整死他。”
“兄弟得了,得了,打打出出气就行了,你把人快打死了快。”高个抱着佛哥,奋力将他拉开。
“你谁!凭什么打老子!”佛哥还是一股脑地想上去揍教官一顿,在大家伙的劝说和介入下,教官终于有机会吞吞吐吐出两个不太清晰的字:
“教……官……”
“啥东西?”
“教……教官……”
(“身子大个儿的佛哥是个急性子,我们知道他肯定会捅马蜂窝,但没料到他马蜂窝捅得这么快。那个被打成沙包的教官给送到医务室疗伤,听说他鼻梁骨都给被打折了,索性那伤养养半个星期就能行,关键是据说他养病的时候一直叫嚷着要枪毙佛哥,所以总部那边临时给我们换了个教官,咱们寝室没人说佛哥干了什么坏事,他还真干了件好事,新来的那教官不带鞭子,也不恶毒地打我们,体型大我们许多,比佛哥更壮实,那事情好解决多了。不过我们那个寝室四个人,当时可就出了大名了,佛哥在军训第一周就被关了禁闭,给关在一个小房间里面,完全没有光源,我没进去过,据说有人进去一两天就疯了,佛哥一关就是两个礼拜,这事情还好没闹大,我们同宿舍的集体给他整了一检讨书,让他赔了人家些钱,留了个案底就完了,反倒我们这些劝架的被表扬了一番,这使得我们在当时那个学员班有了个鼎鼎大名——胃病——边拉边擦嘛。”)
“就你能打啊?”
一巴掌扇来,走廊中传响着狠狠地一声“啪”。佛哥低着头,乖乖地捂着被打红的左脸,在新教官的凝视下不敢抬起眼睛。
“咱告诉你们,打军官,那是以下犯上,那是违抗军规,在灰心星球军队里你还能因为是个新学员不懂规矩能只受罚留案底,搁刀疤星那边,你头早就拿来踢球了!咱知道,之前那个军官拿着鞭子来抽你们,骂你们,但真在战场上,那抽你的鞭子就是敌人的子弹,那骂你的话就是敌人的刺刀,现在不懂得习惯鞭子脏话,战场上这哪一样都能要了你们的命!”
新教官霸道十足,插着挺直的腰,瞪着狼一般的眼睛对立正的学员们训斥道:
“都是大学生啊,就这素质啊?咱可是没上过大学的,但咱上过战场!知道战场上什么最重要吗?命令!命令比你那贱命重要!开始训练前,你们敢打教官,训练开始后,咱会让你们尝尝什么是军令如山,咱可不会让你们这样放肆,咱得让你们好受!那个打人的,你几号?”
佛哥上前一步,低声说:
“40号……”
“你谁家的姑娘?”新教官大怒,吼着。
“老子40号!”佛哥抬起头,扯开嗓子喊道。新教官点点头,高声宣布:
“40号,去绕战舰跑50圈,限你20分钟内跑完,多一秒钟加做一个俯卧撑,完了后给咱今天不许吃饭。今后,有谁跟教官过不去的,咱让他以上惩罚加倍,再有谁就再加倍,统统不给吃饭!”
全场一片沉默。
“都是死人?”新教官怒斥着大家,学员们赶紧参差不齐地喊出:
“是,长官。”
“都是娘们?”
“是!长官!”
“立正!向左,转!跑步,走!”新教官端正地指挥着,学员们还算整齐地抬起双臂,迈开小步向前跑了起来。
(“这个新的军官,我们都管他叫狗货,从那时就跟我们杠上了。开始我们都不怎么喜欢他,说这狗货天天就是吹牛,吹什么他上一次灰刀战争打了什么仗了,还说我们都是伪大学生,一天都不知道在学什么。他这话说的虽然对,我们确实都不怎么上学了,毕业证书要不是拿不到,谁来参军呐。唉……除了我们宿舍有个人,他是个野鸡大学的,拿不拿文凭对他都一样,他来说是想跟我们开开眼,探探险,我们宿舍的人都笑他幼稚愚蠢,于是,我们就叫他憨憨。”)
“哇靠,死人呐!”小个子和其他大个子一块,拖着万分疲惫的身体回到宿舍,一见到床就跟飞蛾扑火似的跳上去,结果身子一下砸在坚硬的床板上,撞出一声巨响,惊住了其他三人。
“我去,谁偷了我垫子?”小个子动弹不得,赖在床上用仅存的那一口气骂道:“头都给我整没了。”
“憨皮。”佛哥嘟囔一局,他只穿一件白色背心,硕大的肌肉和银项链将他浑身的不爽暴露无遗。他今天可跑痛快了,洗澡时洗下身上的一把盐来,由于跑完五十圈后教官不给吃饭,他一个人承包了几乎半台自动售货机的糖果和饮料。所有学员都在今天的训练中累得一塌糊涂,坚持下来的继续陪坚持不下来的一起坚持,当大家满心欢喜地回到寝室之后,却发现先前给他们用的床垫全部给撤走了。
“唉,什么鸟人呐。”高个子一股脑地爬上床,一头栽在枕头上,用手敲敲身下躺着的那块木板,本想破口大骂两句,却发现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
(“那个高个子的名字叫文秀,咱们当时都叫他是秀儿,因为他打我们当时那个手游的时候走位是最秀的。他出身是一个比较富裕的中产家庭,母亲是全职妈妈,他爹是一个化工厂责任部的处长,手下怎么说也管着十几二十号人。当初说他妈妈从小到大都跟着他,做陪读,干这活干那活的,当爹的就一天到晚陪人喝酒,每天工作是检查流水线和高炉的,啊,当然,他当时说他爹是具体做啥的我也忘了。就是领导视察他们工厂的时候,他爹负责干一些什么招待的活啦,还有什么请客介绍啦,这些都是他爹干的。就因为这个,咱们哥几个小市民出身的就不太敢惹着他,怕他家是有势力的家庭。”)
“过点,熄灯。”随着寝室外传来一声懒散的传呼,寝室顶上的灯光被顷刻熄灭,房间被笼入一片黑暗。而寝室里的四个人都已经倒在床上,一动不动。
“秀儿?”小个子憨憨轻声呼唤着,但迎接他的只有寂静。
“佛哥?”憨憨接着压住声音问道,这次还是没有回应。
“骚猪?”憨憨敲了敲下铺的床板,这次他得到回复了:
“敲你妹的敲,睡着呢。”
(“对了,忘了跟你们说,我当时因为经常放骚话,所以被寝室哥几个称作骚猪。”)
“我没睡。”憨憨抬起头,突然有点精神地跟下铺搭上话来:
“你上次还没说完呢,你那个女朋友的事儿。”
“啧,找抽呢不是?”骚猪握紧拳头,举到上铺跟前后绷出他的中指,拖着音骂:
“脑瓜崩要不要。”
“哟,精神亢奋啊?”憨憨笑了笑,接着挑逗道:“你说到哪儿来着?那不太丰满的曲线,诶呀,虽然前面后面缺了点,脸长得也有点宽,但戴个眼镜,眼睛笑起来可好看了,还是你学妹,诶呀刺激啊,哦对,你还怀疑人家是不是跟别的男的有一腿。我跟你说啊,人家是正儿八经考进你那学校的,上过的都是市重点,成绩比你这二流子好的呢,我猜她贞洁。”
“没时间跟你对,反正我成绩也好,也是凭本事考上去的,我在她心里优秀着呢。”骚猪本来没有力气,被憨憨这么一激反而来了力气。他抬起快要散架的腿,踢了脚上铺。
“就你还考进去,要不是那年分数线低得离谱,你早上工地搬砖去了。”憨憨仰着头,一边嘲讽一边卖弄着:
“大学生活真无聊啊,天天就是躺在床上动都不动弹,到了考试的时候就动动手指头完了就及格,哪儿有出来参军来的刺激啊?”
“睡,觉。”骚猪不耐烦了,拖着长长的尾音求道:
“您厉害,您世界第一棒成吧,快睡觉吧您呐,明天一早狗货还得祸害人。”
“别嘛,骚猪,骚猪,再陪我聊会儿,要不然您说点骚话,我就睡。”憨憨撒起娇来,语气变得又恶心人又刻意。这个时候,旁边的佛哥打起了大呼噜,像是喉咙处噎着一口痰,他吸气呼气时的动静隔着门都能传遍整个宿舍区。
“进去就是翻江倒海,滚滚落木坠入湍流瀑布;出来又成十里旋风,唉编不下去了,我睡了。”骚猪用尽气力,憋了个话后脑袋一空,便陷入一片虚无,任凭佛哥的呼噜再响,憨憨的叫法再娘,他都没有精力动弹那快要暴毙的大脑了。
“这个鬼东西,打呼噜打了一个来月了,这是头一回打这么响,我得给他录下来。”憨憨在其他人全都睡得烂死时还不停嘴,想要掏出手机,却发现枕头下边什么都没有。
“狗货!”憨憨狰狞地骂道:
“二号机都给找着没收了!骚猪,你起来一下,骚猪?”
下铺也传来阵阵鼾声,就连睡觉时屁都不放一个的秀儿那里也传出些呼噜。
也就他一个没睡着,憨憨叹了口气,好动地在床上翻来覆去,在本宿舍的三重呼噜和别的宿舍传来的打鼾声中难以入眠。
“哇靠,一群猪头。”
憨憨本来可以闭上眼睛睡着,但他一直都想着所有人都在打鼾迫害他,也想着各种骂那帮人的词儿,甚至想着怎么把他们叫醒然后揍他们一顿再睡觉。但这些都是想象,他在自己的想象里无所不能,正义盎然,于是乎他就这么想了一个小时,半夜零点的时候才睡着,而第二天的训练照时间表来说得早晨四点半开始。
(“对了,我没怎么介绍过佛哥吧?我们一直没敢问过他的本名,就知道他姓佛,可他一点也没修养。他一开始和我们待在一个宿舍的时候,就天天找我们其他三个人借什么纸巾,洗发水啦,就仗着他身子骨大,肌肉发达,我们都不敢惹他。他也是,只要我们不借给他东西,他就能把我们皮给刮了。不过好在后来咱们宿舍四人打游戏打出了感情,佛哥也就不找我们借东西了,他转而去借别的宿舍东西,而且一次借的比一次狠,他借东西是不会还的,谁敢来找他还东西,那谁就真真是条汉子。我记得有个时候吧,我们隔壁的宿舍召集了另外两个宿舍的十来号人,一起找到我们宿舍来找茬。”)
“姓佛的给老子出来!”门外一群人破口大骂,骚猪、憨憨和秀儿瞪着眼睛躺在床上,看着脱下上衣的佛哥身上一块块肌肉和又是龙又是虎的文身,再听听门后边那阵阵叫宣,这三人怕得床都下不来。
“你们老实呆着,我去去就回。”佛哥从床底的行李箱中拿出两个护具,套在了手腕上,对宿舍其他三个人吩咐着。
“佛哥,别惹事啊,跟他们协商一下,咱哥几个帮你还不就完了吗?”秀儿有些慌张地劝道,但佛哥只皱了皱眉,说了声“怂货”,便打开宿舍门,在三人的注视下缓缓地走了出去。
“小子,东西还来,爷爷今天饶你一条命……”门外那为首的挑衅者话音刚落,便传来一阵肉体碰撞金属的沉闷击打声,宿舍里边的三人惊得直起腰来,接着便听到更多的打群架和叫喊声。声音暴露了一切:有东西砸在了钢管上,有钢管砸在了人身上,有人砸在了地上,还有传来的一声“哐当”,之后便是几阵宰猪时的惨叫,宿舍内的三人再也待不住了,他们起身下床,捏了捏拳头,鼓起勇气打开门,准备大吼着冲出去助佛哥一臂之力,跟他们拼命。
结果一开门,佛哥踹倒了最后一个被铁桶扣了头的挑衅者,接着就能看到满地倒趴的人,各个捂着脸捂着肚子叫得痛苦不迭。佛哥喘着气,满身大汗和淤青地把那个脸上被打肿的首领给拉了起来,指着鼻子训诫道:
“给老子听着,今后,你敢在老子前面装样,老子就见一次打一次。你们敢去打我的小报告,老子就挨个查,把你们头盖骨掀开当汤碗用!”
“是,佛哥,是,佛哥……不装了,再也不装了。”
(“哈哈哈哈,我们三个人当时一脸懵逼,结果到后来还真拖了佛哥的福,那群人每天都按点来给我们宿舍送东西,有的时候是些薯片,有的时候甚至还有肥皂之类的。我真服了,也就那次,佛哥就成了我们宿舍的大哥,我们倒成了一个黑帮小团体,即使是佛哥被关禁闭的那几天,也没人敢来找我们的麻烦。行,佛哥跟你们讲完了,咱们接着讲那个憨憨的事。”)
“你,出列!”狗货喊着,一名学员笔挺着腰站了出来,他接着大声问道:
“你是个什么?”
“报告教官,我是光荣的灰心星球士兵!”学员骄傲地回应道,结果却迎来狗货狠狠的两巴掌。
“放屁!灰心星球军队没你这种孬种!”他呵斥着,揪着那个学员的耳朵将其扯出来,并一脚踹翻在地,骂道:
“给咱跑10圈再回来!”
那名学员委屈得不成样子,爬起身子,低着头弯着腰,嘴里嘟囔着什么话,愤愤不平地在走廊上跑了起来。
“你,出列!”狗货又喊着,另一个学员站了出来,他接着大声问道:
“你是个什么?
“报……报告教官,我是您的谦卑的学员。”那个学员老实得很,但依旧被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放屁!咱没你这孬种学员!”狗货骂道:
“给咱跑10圈回来!”
第二个学员咬着牙,低着头跑动起来,嘴里嘟囔着些什么话。
“你,出列!”狗货接着喊,再一个学员有些战战兢兢地站了出来,这次,狗货瞟了他一眼,轻蔑地问:
“你是个什么?”
“我…我是个,我是个……”那个学员发颤着说:
“我是畜牲,我不是人。”
狗货扬起巴掌,那个学员立马用手护住双颊,畏缩地弓下腰。
“你急什么,咱又没说要干啥。”狗货和蔼地笑笑说道,那名学员听教官的语气放松后,缓缓地抬起头来,护着脸的手也跟着放下。
“呼哧!”这一巴掌劲道十足,狗货下了一记重击,把那个学员硬是打翻在地。
“自个儿都说自个儿不是人,你还是人吗你?”狗货指着那个被打翻的学员,对其他所有人吼道:
“有这种把自个儿不当人看的,咱得给他点教训。”
队伍后方的憨憨不太能撑得住,他死扛着睁开眼,不自觉地打了个小哈欠。
“谁?”狗货极其灵敏地捕捉到了这一丝声响,偏过头来看向后排的学员,粗暴地推开前排的人,并径直向憨憨走去。
“昨晚谁没睡觉?”
憨憨咽了口唾沫,牙齿打着颤,一霎时额头便多了几滴冷汗。
“你,出列!”狗货一眼识破了憨憨,并大吼着将憨憨硬拽了出来,瞪大了那对能杀人的眼睛,逼问道:
“你昨晚跟谁聊天没睡?”
“我……我没聊天。”憨憨吓得说不出话,面对狗货甚至站不住脚。
“放屁!你不说,那行,你们宿舍四个人给我集体罚跑50圈!”狗货一把推开憨憨,秀儿一扭头,眼睛瞪得巨大,嘴张得巨开。骚猪皱了皱眉,鼓足勇气,准备站出去时,佛哥却先站了出来。
“报告教官,是我。”佛哥不慌不忙地说道:
“跟我们宿舍的人没关系,是我打呼噜太大声,吵得他睡不着觉。”
“诶唷,”狗货嘲讽地笑了笑,打量着佛哥说道:
“这么大一出头鸟?”
“教官,您要罚罚我好了,跟他们没关系。”佛哥笔挺着,眼睛注视前方,双手并放身侧,精神地回答着。
“行,是个家伙,咱听说你惹的人挺多啊,都不敢找你的茬是不是?这样,咱今天不叫你跑步,你昨天跑过了,咱不忍心,咱现在让那些被你欺负过的人们站起来,把新账旧账一起算算怎么样?”狗货拍了拍佛哥的肩膀,随后大声喊道:
“以前受过这个杂种的委屈的,咱的善良的好学员们给咱站出来!”
但看着佛哥那凶狠的表情和健壮的身躯,没人敢出来。
“没事,有咱罩着,这个杂种以后敢找你们报仇,咱就把他送到军事法庭上。将超过五名学员打伤,在远征期间搞小团体赚黑钱,还打了个教官,就这些罪名,把他拉去打靶都不够,都给咱出来!”
陆续有人长了底气,在佛哥的注视下向前迈出一小步。
“好,41号出列!”狗货指着秀儿命令道:
“你就是我的辅导员了,辅导员,去找两条绳子把40号的手脚给绑起来,绑不起来我连你一块罚。”
秀儿一脸懵逼地看着狗货,他赶忙点了点头,跑回宿舍里面取出两条尼龙绳来,看了眼佛哥后犹豫了一会儿,上前将配合的佛哥绑了起来。佛哥一言不发,任由秀儿把他的四肢牢牢地绑死,打死结,但他依旧不羁地盯着狗货。
“打。”狗货指着佛哥,命令那些刚刚站出来的学员们。
“啊?”那些曾被佛哥打趴的、其他宿舍的大学生们惊了,一脸不解地看着狗货。
狗货有些气愤地上前,一拳叩击了佛哥的小腹,佛哥被这一下打得痛不欲生,立即疼得双眼发白,跪在地上,腿一软,站都站不起来。
“就这样,给咱打,报之前的仇,听见没?”狗货命令着,但众人还是不为所动。
狗货呲着嘴,骂了声孬种,拔出手枪,拉动枪栓,指向那些没有执行命令的学员,大声呵斥:
“违抗军令者,咱就地枪决!”
之前找佛哥茬的那个首领赶忙走上前,一把将跪在地上的佛哥推倒,再狠狠地将其踹上两脚。狗货笑得像个孩子,收起枪,往后退两步,给大家充分的泄恨空间。那帮学员们见状,也纷纷鼓起勇气,走上前使出浑身力气,往地上那个沙包身上狠狠地踩、踹、踢、踏。
面对众人的拳打脚踢,憨憨想要冲上去,但骚猪这个时候赶忙拉住了他,在憨憨不解的眼神下摇了摇头,保持沉默。
地上的佛哥开始被十几只脚踩得神志不清,他捏紧了拳头,闭紧了眼睛,身上被踹出青色紫色的斑块淤血,就连眼睛也没能幸免,被哪个不长眼的家伙给一脚踹肿了。
“行了。”狗货在半分钟后,轻松地下令道,但那群人还在踹。
“行了!”狗货大喝一声,这时踹人的才停下脚,乖乖地从地上那被打得不成样子的佛哥身旁退开。
“40号,你给咱听着,你现在是一个人,只身一人待在这条船上,咱就是你的上司,你早就和你那破学校破家断开联系了。咱告诉你,咱心情不好的时候能拿你当沙包出气,心情好的时候把你踩在脚下当地毯。你就是个废物,你老娘老爹也就只有给咱擦屁股的份,咱放的屁就是命令,你舔都得给我舔干净了。你以后要是再给咱搞什么有的没的,给咱添任何麻烦,搞什么意识形态,咱都会让你去厕所把尿给舔干净!”狗货揪着佛哥的头发,盯着他那半紫半青的脸,厚重地积了口痰,潇洒地一吐,吐地上。
“舔咯。”狗货直起腰来,用脚踩着趴在地上的佛哥,傲气十足地指着那口白痰,命令道。
佛哥的眼中出现了一两滴晶莹的泪花,他攒紧了拳头,咬着牙看了看身后那群睁大眼睛看戏的学员们,看了看始终保持安静不敢站出来的骚猪、憨憨、秀儿。接着,佛哥抬起头,看向那个踩着自己的教官。狗货用脚抵了抵佛哥的头,轻蔑地、一字一句地命令道:
“给咱舔了。”
佛哥低下头,张开嘴伸出舌头,含着泪疯狂舔舐着地面,学员们震惊地看着面前那个被凌辱到极致的人,他完完全全成为了一条废狗的模样,怕得说不出话来。
“看到没,这就是咱的命令,让你们当条狗,你们也得给咱当。”
(“从那天开始,佛哥他就不狂了。他没再找别的宿舍的茬,也没跟别人再打过一次架。这是我们第一次见到他这么规矩,他甚至连我们其他三个人的东西都不借了,当时我们真的感到不自在。佛哥一下子变了个人,话也少了很多,本来我们说好训练结束后还得在一起什么的,但后来佛哥再也没提起过这件事,倒是哪天的时候,他跟狗货说的那话让我们其他三人都心一寒来着。”)
——三个月后。
“停火!停火!”狗货撕扯着嗓子,在一片胡乱点射的枪声中吼叫着。
趴在地上的学员们还没听见命令,继续一下下地扣动扳机,枪匣推动子弹进入膛内,撞针从后边狠狠撞击了子弹底部,碰撞引燃火药,将它们瞬间燃烧成了高压气体,子弹头被全速推出枪口,于刹那的爆破中被射出,在空气湍流的影响中依旧保持直线轨迹,径直命中靶心,此时随着枪膛内的高压气体向后推动枪栓,子弹壳冒着滚烫的白气弹出,叮叮当当地掉落地上,然后就是下一发子弹从枪匣被推上来,重复刚才的活动。
“停火!娘的憨批!”狗货一脚踹向秀儿,秀儿才有些惊讶地松开扳机,回头看了看狗货后,赶忙起身对所有人大喊道:
“停止射击!停止射击!”
枪声戛然而止,学员们扭头看向秀儿和他身边的狗货。狗货戴着一顶牛仔帽,架着一副墨镜,手上挥着一根甩棍,首先看了看秀儿的打靶,随后气愤地用甩棍抽了两下秀儿的屁股。
“呼哧!呼哧!”甩棍砸出干脆利落的声响,秀儿下意识地用手捂着,面色狰狞地看着狗货。
“真是个天才,一个弹匣三十发,9发入八环,2发入九环,1发中靶心。这才多少距离?一百米!你们手上的这些步枪,都是咱们灰心星球产的最优秀的单兵武器!杀伤力强,连续性好,稳定性高,更重要的是它们能精确且有效地,在最短时间内把敌人击杀!精度,这把枪是全自动武器里面最好的,可咱的辅导员,把这枪打出了散弹的水准,咱这辈子都没见过你那么烂的枪法,打的时候手还在抖,是昨晚刚打完手枪吗?辅导员听令,去拿两包沙袋吊在枪口,在旁边站俩小时,射击姿势,中间要是有一丝动弹,就加一个小时。”狗货威风十足地训斥着,秀儿叹了口气,有些失落地拿起枪,爬起来走出了射击队伍。
“不得好死哦。”憨憨小声吐槽着,骚猪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瞪了他一眼,做着“闭上你的臭嘴”的口型。
“打的好!”
狗货的话音刚落,骚猪和憨憨双双一怔,扭头看向狗货和他身旁趴着的学员。令他们吃惊的是,那个学员竟是佛哥。佛哥一言不发地趴着,手上还保持着最标准的握枪姿势,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一百米外的靶子,靶子上没有别的洞口,只有靶心处被打出了一个大窟窿。狗货拿出望远镜,发现佛哥的靶后的墙上没有任何多余的弹孔,单单有对应靶心位置的一堆黑点点。狗货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嚯嚯嚯,40号,咱总算找着你的一些好地方了。射击奇才啊,每发子弹正中靶心,发发入魂,没有失误!”狗货欣喜地笑着,拿脚踹了踹佛哥的肩,说道:
“不错,枪法一流,要是能把心态放平稳,耐力再好点,你都可以去狙击手营了。”
“报告教官,我只当狙击手。”佛哥面无表情,仿佛冷酷到了极点,缓缓地说出自己的要求。
“嗯?”骚猪、憨憨和秀儿瞪大了眼睛,像是看着奇异的外星生物般看着佛哥,憨憨首先嘟囔道:
“我靠,咱们宿舍当初不是说要一起报志愿吗?这家伙怎么回事?”
“狙击手?”狗货笑了笑,有些嘲弄地说:
“40号,咱开始有点欣赏你了。没问题,训练结束后,你志愿就填狙击手,咱亲自向上级推荐你,但你得先守规矩,训练期间别给咱惹麻烦,听见没?哼哼,想当初,咱在第二次灰刀战争的时候,也有个……”
“谢谢教官。”佛哥冷冷地回答了四个字,掐断了狗货的话,狗货有些惊奇地看向佛哥,但他依旧一动不动,死气沉沉,竟使得狗货和身边的学员们感到有些不寒而栗。
(“就这样子,我们宿舍的四个人每天在重复的训练中渐渐都不互相扯皮了。因为我们突然在训练后,发现我们不是学校放出来郊游的,我们是出来打仗的。这六个月的军训,每天都得跑步,越野,跋涉,练习搏击、射击和匍匐……我们什么都学了个遍,就算是再笨再懒的人都把挖散兵坑的步骤弄得一清二楚,把枪拆了又装、装了又拆,搞得了如指掌了。狗货一天到晚都是一个模样,他拿着甩棍打我们,骂我们,成天地折腾我们。再牛的人,他的脾气都会给狗货给磨平了。军队真真是一个巨大的加工厂,把所有送进去的、层次不齐的原材料加工成打磨过的、一模一样毫无差别的产品。我们当兵的,要记住的第一条就是遵守命令,哪怕命令让你去杀小孩,让你去灭人全家,你都得立刻执行。就在这样的教育下,我们宿舍的人都变了,大家变得沉默,变得开始不说骚话,最厉害的是佛哥,他在军训结束的时候蜕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和我们、和整个学员班仿佛都断开了联系。唉……现在想想,他当初要是没有被狗货羞辱得那么厉害,后边的事情根本就不会发生……转眼就到了军训结束,我们几百人的学员班总算是走到头了,在抵达阿德里星的三天前,狗货把我们都召集了起来。”)
“39号出列!”狗货拿着手上的名单,不紧不慢地喊道。
“到!”骚猪向前一步,站出队伍。
“阿德里西半球4区,第二十二师第九突击连,侦察兵。”狗货念出这些的时候,语气平缓了许多。骚猪欣喜地走上前去,狗货亲自为他戴上了象征着从学员班毕业的勋章,随后拍了拍骚猪的肩,说道:
“我以为你毕不了业,但还是我错了。”
“是,教官。”骚猪敬了个军礼,狗货也象征性地回了个礼,狗货这一下突然放低姿态搞得骚猪有些洋洋得意,扎着军步抬着头走下了授勋台。
“40号出列!”
(“狗货把我们都叫到一块儿,这次他的语气出奇的好,因为这次可能就是他最后一次跟我们见面了,也是最后一次跟我们讲话了。我记得,我当时和憨憨被分到了一个连里,而且恰好我是侦察兵,他成了通讯兵。我们当时分兵种的时候,是根据我们在训练里的表现划分的,我记得佛哥是被分到了另外一个阿德里片区的狙击营里面,我记得是第五集团军里的,佛哥他们的部队离我们不算太远,我们隔了将近一千公里,之后还会有一次见面。但文秀,就是秀儿,他好像去干了文职了,也是离我们挺近的,后来也见过……但狗货,我们当时都坚信是见不着他了。军训的时候我们恨他,骂他,恨不得剥他的皮,但是一到走的时候,我们反而有点舍不得。啊,当时还年轻啊,觉得军训终于结束了,可以在战场上大展身手了。但到阿德里的军营前,我们宿舍四个人聊了最后一晚上的天。”)
“我想家了。”憨憨不憨了,他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长吁一口,如释重负般地说:
“我想我妈了。”
“哟,憨P想家了啊。”骚猪笑着在下铺调侃道:
“您不是来这儿历练来了吗,探险未知星系的冒险精神呢?”
“我小时候就不爱学习,”憨憨没有理会骚猪,其他两人也都保持着沉默,他继续说着:
“我记得小学的时候就天天在课上盼着下课,盼着放假回家,一回家就玩电脑,看电视,每天都是我妈在打理这个家,我没怎么见过我爹。有那么一天,我爹在我放学回家的时候,被警察抓走了,说是在外面赌博的时候欠人钱还打了人。我小时候还不懂那么多,就知道每次见到我爹的时候,他都是醉醺醺的,跟个叫花子一样躺着,唱着歌,他身上也总是有各种烟酒味。我妈跟我爹也吵过很多次架,时不时还要闹着离婚,但他们还是没离,因为我爹不肯和我妈分家产,而且还要把我带过去跟他一块住。
后来我爹被抓的时候,我当时还在房间里面玩游戏,玩得可起劲。到了第二天,学校里就流言四起,都说我爹犯了大罪,说我是罪犯的儿子,开始疏远我,同学挑拨我和其他同学的关系,当老师的都不怎么待见我,都喜欢家境殷实的小孩,带他们补课都不认真改我作业,那我后来就干脆不写作业,也应了他们的心思。从那以后,我妈就一直在辛辛苦苦维系着这个家,并一直劝我读书,说家里现在情况很窘迫,生活也逐渐过得拮据,她让我好好读书,说知识改变命运。可我当时太不争气,每次年级考都是倒数五十名,而且我放学不回家了,因为回家就会看到我妈在干活,而我如果在家玩电脑,那就会有深深的内疚感。所以,为了摆脱这个内疚感,我每天都去网吧或者咖啡厅玩电脑,玩手机,一玩就是两个小时起步。
就这样浑浑噩噩到了中学,我妈也从来没骂过我,打过我,也就顶多数落几句,但她总是能给我零花钱,给我买东西的时候买的都是最好的。我当时抱怨她不肯给我买当时那个最潮的鞋子,因为我同班同学都有很多好看的鞋子,我不能落下,我妈说那鞋子买那么贵的有什么用,一双鞋卖几千上万的,够咱们家吃喝一年了。但我还小,就骂我妈土,俗,不懂欣赏新兴文化,为了那件事我跟我妈吵,跟她扯开嗓子了喊,摔门锁门一套下来,自己把自己感动得天花乱坠,还离家出走过,但也就是在外边哭那么一个小时就回家了,一回家老妈就在做饭,我就哭着鼻子坐下吃饭。”
“噗哈哈哈。”骚猪和秀儿笑出了声,回应道:
“可太真实了吧。”
佛哥一言不发,似是有心事般侧过身躺在床上,而憨憨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讲:
“我妈就这么一步一步地把我带到了大学,我还一点都不给她争气,考大学的时候我选机械工程专业,那个专业的考试总分是1600分,我就考了个780分,比平均分低了整整220分。我拿着成绩单回家后,我妈没骂我,她跟我说,人各有志,都有自己的路,走好自己的路就行了。后来赶上大学降低录取线,我那个780分刚好能上当地的一所小学校,我就进去了,然后就是现在这副模样。唉……”
憨憨的眼中含着些泪水,有点哽咽着说:
“我走的时候,我妈憔悴了好多,她真的老了。我之前一直烦她逼逼叨叨,但我走的时候她啥都没说。她一直在摸我的脸,她的手都是糙的,她跟我说,她坚持我的决定,能放手,但她却一直跟着我,一直到了咱们学员班准备出发的时候,她被人潮淹没了进去,我上军舰的时候,底下全是人,我根本看不到我妈,她就我这么一个孩子,这一走就是要到很久之后才见面,我妈她……
她给儿子干了二十多年的活,背陀了,眼睛花了,头发开始白了,现在我离开她了,也不知道她一个人有多孤单寂寞……”
憨憨叹了口气,抽了抽鼻子,仰天感慨道:
“还是家里好啊,有我妈烧的蒜蓉豆腐。”
(“我们听他讲了很长时间的故事,一开始我们都当他在开玩笑,后来我们就不吱声了,不是因为我们可怜他,是因为我们何尝也不想家,何尝也不想老母亲啊。我们都大了,男儿当自强了,养我们的老妈们也老了,只剩下不到半辈子的时间了。憨憨这么一说,我们宿舍陷入了沉默,我们都想着家,想着母亲们如果有一天去世了,我们得哭得有多歇斯底里,我们的心得有多痛。想着这些,我们的心就疼得难受,但思路一转,我们即将踏上战场,我们会不会死?会不会被装进棺材里送回灰心星球?我们的母亲会不会在我们的灵柩前哭得歇斯底里,心如刀割?这么一想来,我们就不担心家里了,反而担心起我们自己来。我们不再为自己而活,我们开始觉得活着是为了亲人,为了挚爱的朋友不会伤心。憨憨这个人还是很善良的,他尽管特别皮,但还算是讨人喜爱的。那一晚,我们听憨憨讲完后就没再说话,第二天清晨,我们就被叫醒集结了。”)
“得走了,菜鸟们,都给我记住,到了阿德里星球上一定得小心一切活物!阿德里人都是野蛮人,他们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你们,会剥了你们的头皮当战利品!都得注意能动的一切东西!能杀的就杀了,杀不掉的就呼叫支援,让人帮你们给杀了!”
“登船!登船!”
警报声迭起,红色的闪光灯营造出强烈的危机感。整装待发的大学生们整齐地排着队伍,被教官们赶着登上前往阿德里不同地区的登陆艇。
“保重啊兄弟,保重啊,一定要再见啊!”骚猪踏上登陆艇,转身对即将踏上其他登陆艇的佛哥和秀儿喊道:
“咱们有缘再见了!”
憨憨跟在骚猪后面,回头向那两位分道扬镳的室友挥着手,但他们很快就看不见佛哥和秀儿了,人们扛着大大的军用背包,在熙熙攘攘的队伍里缓缓移动,骚猪和憨憨见不着佛哥和秀儿后,只能回到登陆艇上,坐在登陆艇的两侧,系好安全带。
“舱门关闭,准备脱离战舰,请乘员系紧安全带,做好重力调节准备。”
随着系统的声音落下,一股无形的力拉着骚猪,把他往椅子上死死地按住。由于太空中没有重力,战舰上的重力只能由战舰内桶状结构的躯壳旋转提供,利用向心力来代替重力。而现在如果想要离开战舰,那么骚猪他们也需要反着战舰的旋转方向进行旋转。很快的,骚猪感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直到那股力完全消失的时候,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任何重量,登陆艇内的一切都被绑得结结实实,他张开嘴,吐出了一点唾沫,果不其然,唾沫在空中漂浮着,在失重状态下滞留眼前。
“轰隆隆……”登陆艇开始加速前进。骚猪坐稳了身子,他身下的椅子在剧烈摇晃,而且这个摇晃感在不断加重,他盯着眼前的憨憨。登陆艇内没有任何能够看见外界的窗户,幽闭的空间没有一层生气,登陆艇自身在不停地晃动,部件吱呀作响。骚猪猜测,他们正在通过阿德里星球的大气层,他咽了口唾沫,这深不见底的失重感让他倍感恐惧。
几分钟的晃动过后,随着一声巨响,登陆艇突然被向上抬起,强烈的重力感让骚猪第一时间内大脑变得一片空白,随后就是短暂的晃动摇摆。很快的,登陆艇停了下来,并在一阵轻微的撞击后接触地面。
“戴好氧气面罩,检查装备。”登陆艇驾驶员通过广播向艇内的12个新兵们说着话,骚猪此时解开安全带,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一个连着两根橡胶管的面罩:面罩有两个巨大的滤嘴和两块墨镜片,罩在脸上后既不影响视野也能防闪光震撼弹,更重要的是:阿德里星球的大气中大部分都是氨,骚猪他们需要这个防毒面具来供氧。
“呼,哈……”戴上面罩,将橡胶管系在身后的小氧气瓶后,骚猪的呼吸声变得沉重且阴森。
灰心星球的制式装备中,陶瓷防弹衣和防毒供氧面具是必备的,而陶瓷防弹衣的背后还有两瓶小的氧气瓶,里面装着浓缩的空气,配合着防毒面具从阿德里星球的空气中过滤出的氧气,这一套呼吸设施能够以最小的成本为士兵带来长达六小时的供氧。
新兵们戴上氧气面罩后,开始变得谁也不认识谁了。大家都一副样子,骚猪看着憨憨,憨憨看着骚猪,两个人简直一模一样,成为了真正没有任何个人特征的士兵。
“走!走!走!”登陆艇的舱门被打开,新兵们列成整齐的两排,外界的光线瞬间照亮了登陆艇内的一切,而外面有一位同样戴着防毒面罩的人大声喊道:
“出来!都出来!”
12个新兵小跑着出了登陆艇,这时,阿德里的气候和景色才映入眼帘:
四周是一片巨大的军事基地,数不清的直升机正在飞速旋转着桨叶。阿德里星上空的太阳是那么微弱无力,这个星球上没有任何的绿色和生机,有的只是灰刀联军的钢铁和列队行动的士兵。一切都是灰白色的,空气中漂浮着稀稀疏疏的颗粒,骚猪深吸了一口气,防毒面具只能为他提供过滤出的少许氧气,因此这里的空气有些浑浊甚至肮脏,但这并不影响他高兴的心情,这是他六个月以来第一次呼吸到新鲜空气,第一次重见天日。
“好了新兵蛋子们,你们正好赶上时候了。最高指挥部下了命令,让我们组织一次大规模对阿德里城市萨里森的进攻,你们最好都已经完成训练,而且明白如何使用枪支了。”那个喊他们出登陆艇的士兵对他们命令道:
“听着,我是你们小队的新指挥官,你们可以叫我头儿,也可以叫我爷。不要想着来阿德里这个鬼地方是你们的度假,我告诉你们,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能杀人!阿德里星人以能源体的形式存在,他们是硅基生命,脑袋后面甚至会燃着火。告诉你们,他们阿德里人的武器是由他们自己作为能源来发射的。这可能听起来不可思议,但阿德里人能通过连接自己和他们的武器来发射能量波束,武器的杀伤力越大,他们发射一次所损耗的能量也就越大。阿德里人没有寿命这么一说,他们的寿命就是他们的能量。但是不要怕,我们的枪,我们的子弹照样可以杀死他们。行了,新兵们,不多废话了,我们现在就有一个现成的行动,行动代号‘矛头’,看那边。”
那个士兵指了指骚猪他们身后的一大片正在运作中的直升机,吼道:
“今天将会是你们第一次参加大规模行动,我们要坐上那边的直升机,行动开始还有半小时,全体立正!”
新兵们端正身体,挺直腰杆。
“向后,转!跑步,走!”
骚猪他们将手上的步枪挎在腰后,抬起双臂,开始在遍地的登陆艇和一队又一队的新兵中向直升机群跑去。
“骚猪,感觉怎么样?”身旁边跑边喘气的憨憨向骚猪问着,骚猪声音有些发颤地说:
“有点兴奋好吧。”他不禁笑出声来,激动地迈动双腿,听着周围一声声不同小队长的叫唤,一步一步跑向直升机群。紧张的气氛笼罩着这个军事基地,士兵们荷枪实弹地准备就绪,远处的车队、战机和炮兵阵地上,都不断有机器和人活动着。突然吹来一阵凉风,渗进了骚猪的后背,将他发热发汗的身子吹得凉了下来。
这不禁让他打了个寒战。随着距离直升机群越来越近,一场大幕也缓缓拉开。
空气分子剧烈震动,眼前的大型机场停机坪上,百架运输直升机高速舞动旋翼,安然停放在原处,随时准备起飞。
“111号!菜鸡们,111号!”小队长向骚猪他们扎了个手势,随后便将提着长枪,小跑向直升机群中央。
“欢迎登机。”
骚猪他们在巨大的引擎嘈杂中上了直升机,在飞行员的问候下坐在了座位上。
“啥玩意儿?!”憨憨大声地向飞行员喊道。
“我说,欢迎登机!”飞行员有些不耐烦,在飞机发出的轰鸣中吼着。
“啥玩意儿!”憨憨回应。
“他说你聋了!”骚猪将嘴巴靠近憨憨的耳畔,高声喊道。
“哈哈哈哈!”机上的所有人开怀大笑,但小队长却严肃地敲了下憨憨和骚猪的脑门,高声叫道:
“都检查!东西带齐了没!”
骚猪一听,摸了摸头顶的战术头盔;搓了搓战术手套。他又检查了防弹衣上挂着的弹匣,确认内部闪耀着金属光泽后,看了看腿部;军靴一直延伸至小腿,紧紧绷着的鞋带将裤子缠死,大腿上的套内,军刀安稳地躺在里面;他又用手摸了摸半身,确定手枪、手雷和皮带等都系好后,骚猪对小队长树了个大拇指。
“报告,111号直升机准备完成。”飞行员拨动面前仪表盘的众多按钮,再抬手将一个拉杆推至底部。
“301号直升机准备完成。”
“021号直升机准备完成。”
“各单位注意,‘矛头’,‘矛头’,行动正式开始!”
螺旋桨飞速旋转,场内的百架直升机已全部满载,士兵们将直升机舱门大开,有的人坐在门口,将双腿摆放于机身外。而直升机内部再前方的位置,便是左右两侧的俩正方形开口,开口上架着两挺重机枪。
地面指示人员加紧跑出机群,回到大棚内。
在阴云之下,覆盖整个军事基地的直升机扇叶将冷风带来,阿德里特有的死寂沉着被席卷一空,被这一堆钢铁机器所消除得一干二净。
早上七点整。
“走了!走了!”随着飞行员的一声高呼,大鸟们整齐地原地顺时针转动90度。视线中外围的好几架直升机已经开始脱离地面的束缚,直升机下的滚轮逐渐悬空。
愈发升高的引擎音调盖过一切,骚猪坐在飞机一侧,看向外界那灰暗的世界。见前方的直升机正一个接一个地升空,而自己所在的飞机还停留原地,骚猪不禁有点急切。
“111号直升机,即将升空。”
仿佛被神的大手一拎,骚猪感觉屁股底下的甲板将他高高抬起,直升机微微向前倾斜,螺旋桨转动得越来越快,让人们捕捉不到它们的踪影。
内心狂跳不已,骚猪兴奋地喘着气,抓稳舱内的把手,感受着被直升机凌空带飞的快感。激动不已的他赶紧看向地面:混凝土地面离自己越来越遥远,大风急促吹向自己的面颊,他将防毒面具上的滤嘴正了正,赶紧呼吸着吹来的凉风。
“矛头”的指令一下达,场内直升机如同群蜂,高速舞动自己的翅膀,井井有条地抬起身子,飞上天空。正副飞行员缓缓拉起操纵杆,直升机便像是脱离了地心引力,追随前方友机的步伐,快速移动。
“嗡嗡嗡嗡……”螺旋桨划过空气的声音荡于基地之外,将地面的细沙吹散至漫天飞扬。蜜蜂们抓紧起飞,在短暂的三分钟内,所有直升机已然升空。伴随着地面那群指使人员高声欢呼,直升机飞行员向身后的大棚竖起大拇指,随后便面无表情地看向前方。
“运输直升机大队,请迅速集结,准备突袭。”自带对讲机的飞行头盔中传出一句命令,飞行员平静地回答:
“明白。”
数不清的直升机在空中停下,等待队友全部都翻过丘陵后,纷纷排成两列:一前一后,同时也是一上一下。
“进攻!”
直升机部队就像是空中的行军蚁一般,浩浩荡荡地向视线中浮现的萨里森前进。
“坦克部队已经出发。”
“武装直升机部队已经出发。”
“战斗机群正在路上。”
“火炮阵地准备就绪。”
“给那帮野蛮人点颜色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