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昙殿的修士从未见过他发这样大的火,一个个噤若寒蝉,闷着头迅速地集结成队往暮溪山奔去。
“公子别急,二公子出发没多久,应当无事的。”孟瑶伸手轻轻顺着温昉的后背,心下略有疑惑。
他并不认为那些世家子弟的性命能够如此牵动温昉的心绪——即使其中有蓝曦臣的胞弟。那么只剩下了一种可能:温昉是在担心温晁。
孟瑶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温昉,见他虽然有意收敛情绪,但扣住床沿的手指已然微微发白,心中有了计较。
或许温家的三位公子之间,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样势同水火……
“去长阳殿一趟,问问大公子是否派人去暮溪山了。”温昉缓了口气,侧过小半张脸去看孟瑶。
后者慌忙收起眸中的揣测,轻声应下。
待人走了,候在一边的惜缘才走近床前,坐在了脚踏上,眼露担忧,“公子莫要着急,二公子定然无妨的。”
谁要担心那个蠢货。温昉暗自生气,嘴上也不服软,“他倒是半点不怕仙门百家,让他吃个教训也好,省的以后……”
他骤然咽下话头,长长地叹了一声。
惜缘心里有些不安,但最终什么也没问,只是宽慰他道:“二公子经此一事,定然不会再轻率了。倒是公子您,年纪这样小却老成持重,事事操心,如何才能痊愈?”
明明她才是爱操心的那个……
温昉松弛下来,不再紧绷着神经,闻言失笑,“我怎么就少年老成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精神一振,认真道:“你说我,那我也说说你。你当真要一辈子留在优昙殿做我的大总管吗?”
“有何不好?”惜缘脱口而出,显然没有想过第二种活法。
温昉却更忧心了,他面上不显,慢慢引导她去想,“你就不想看看阿姊走过的山河?不想替她完成天下幼子皆有诗书可读的夙愿?”
他果然足够了解身边的每一个人,即使是从未想过离开优昙殿的惜缘,也不禁动摇。
“你看,”温昉继续诱哄,“这世上能够充分了解阿姊所求的只有你我。等我好了,就要长长久久地留在岐山守着温氏,这下只剩了你一个。
“只有你,可以替阿姊去完成她的理想,你难道要放弃吗?”
惜缘无意识地咬住下唇,眼神挣扎。
温昉轻轻笑起来,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格外温柔,像是在看自家还未长大的晚辈。
惜缘终于开口,但仍有些纠结,“奴……等您痊愈了,奴会好好想想的。”
“好。”温昉眼神一软,没再劝她。
与此同时,姑苏蓝氏的仙府云深不知处内,荡出一声声浑厚的钟声。
昏迷三天的蓝曦臣缓缓苏醒。
守在一边的小弟子惊喜地唤道:“您醒啦?我去请蓝先生过来!”
小弟子匆匆出门。
蓝曦臣揉着太阳穴坐起身来,望着四周雅致简洁的摆设竟有一丝陌生。他捂着开始胀痛的头,抿起唇瓣痛苦地曲下腰背,努力地回忆着昏迷前发生的事情。
… …
“蓝涣,帮我一个忙。”
……“什么?”
“我总不能把你一辈子留在岐山。”
……一辈子,又如何……
“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难道我就可以吗?!”
… …
蓝涣?蓝涣!蓝涣……
蓝曦臣。
仿佛被一柄重锤狠狠击中,他终于从梦魇中惊醒过来。胸膛抵在双膝,他蜷缩起身体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眼白泛起血丝,最后一句话犹自响在耳边。
“棘刺之情,不必动心。”
他猛地闭上眼睛,揪紧了胸口的衣物,心尖泛起的痛意愈发难以忽视。
温子诫,你究竟有多狠心……
你怎么敢,怎么敢这样待我……!
如玉君子伏下身形,嗓音凄绝,字字如啼。
“温子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