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小半个月,温昉终于在孟瑶如雪片般飞来的催促书信中动身返回岐山,一道回去的还有纪繁小姐。
纪家主联姻的想法终于还是没有实现,但温昉做主请纪繁入主红缨殿,这样一来,纪繁便是统率麾下五万修士的仙子,不谈血脉宗族,已是仙门百家最尊贵的女名士。
她初来陌生的岐山,非但没有被不夜天城的恢弘吓到,反而深呼一口气,露出了自在的笑容。
温昉侧过眉眼看她,目光一点前方黄栌围绕的城门,扬了扬下巴,“纪小姐感觉如何?不必联姻就能呼吸到的自由空气,是不是更香甜?”
纪繁轻轻一眨眼,笑了。她有时候不禁腹诽女娲创造这人时,是不是把他对情爱之事的感知都换作了头脑的聪慧,可又不免由衷地钦佩起他待人处世的原则来。
她那天怀揣着尊重同温昉详谈,言明只要他同意联姻,助她脱离家族获得自由,并保证她日后衣食无忧,她便立刻将能治愈他肺腑之伤的圣药双手奉上。
这虽然谈不上什么挟恩求报,但依纪繁对世家子的了解,他心里指定不会开心。
可温昉却点头,极真诚地夸赞:“纪小姐直言坦率,聪慧过人,若我没有顾虑,便真的要动容了。”
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知道要付出什么,这样聪慧的人,如果他混蛋一点,说不定就真的与之联姻了。
纪繁原本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得端正,闻听此话不禁倾身,“哦?公子的顾虑,可否让小女听一听?”
“这是自然,”温昉颔首,不知道想起些什么,他眼里不由自主地染了点笑意,“我已有心上人,纵然未来不可预期,也万不会做出此等负心薄幸之事。”
“只是这样?”纪繁反问。
在世人眼中,很少有什么能比得过自己的性命,更何况只是一段未必有结果的情。
“这是我的个人缘由,”温昉轻轻地摇了摇头,继续道:“纪小姐,或者说首案红先生,你既然能将世间情爱写得令人如痴如醉,那么应该也同样认为——爱,是不可以当作筹码的。”
纪繁一愣,有些错愕:他竟然知道她就是首案红……
“纪小姐,人的七情六欲从不是筹码。两姓联姻,不当以利益为主,而纪小姐你的感情,也不应当作为被舍弃的无用之物,来达成你的交易。”
他虽然对情爱十分迷茫,但在某些方面却意外地清醒、有原则。纪繁不知道的是,这些做人的底线,是以温昉最重要的两个人的性命为代价立下的,因为太痛苦,所以过于深刻。
纪繁敛了思绪,跟着温昉见过等在城门口的孟瑶,端庄大方地微微福身。
孟瑶得体地回礼,只是眼神很快就落回温昉身上,“公子一路舟车劳顿,我命人准备了热汤,公子沐浴之后再歇下吧。”
温昉颔首,看了看纪繁,又吩咐道:“给纪小姐也准备一下,她的寝殿就安排在红缨殿吧。”
孟瑶自然应下,含笑的眼睛不着痕迹地掠过纪繁,分明柔和却莫名让人后背一凉。
纪繁立刻敏锐地捕捉到什么,心里暗戳戳地摩拳擦掌起来:看她发现了什么?矜贵公子和腹黑下属?
想来首案红先生很快就能在岐山的话本集市抢占一片天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