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瑶缓缓合上手中的文册,里面写着温昉的所有计划,包括大大小小数十条善后事宜。
寝房内月光如水,他坐在阴影中,独自静默良久。
直到月亮移过中天,他才动了动坐得发僵的四肢,扶着桌子慢慢地站了起来。
优昙殿里的月光也是这样吗?
他偏头低笑一声,心里有些好奇。
“赏月?”起身给温昉煎药却恰好撞到他的惜缘十分诧异,她瞥了眼将要落下的月亮,勉强维持住笑容,“孟使尊,奴还要为公子煎药,便不奉陪了。”
孟瑶双手拢在袖子里,抿唇笑了笑,那神情分明与温昉一般无二,就连惜缘也恍惚了一瞬。他压低了声音,说得不疾不徐,“惜缘总管,你就不想知道公子究竟在谋划些什么吗?”
惜缘果不其然眉头一锁,看着他的眼神逐渐变得犀利,“孟使尊应当知道我的命是公子给的吧?”
“惜缘总管想到哪里去了,”孟瑶垂首,显得有些委屈,“退一步讲,在下的命又何尝不是公子给的呢?”
“在下也是为了公子好,不愿意看着他赌上性命。”孟瑶的手心被贝壳风铃硌得生疼,逼着自己眼角泛起泪光。
惜缘踌躇,终于说道:“还请孟使尊详谈。”
赌对了。
孟瑶眼中闪过暗芒,脸上挂着忧心忡忡的表情,将自己的计划一五一十地全盘托出。
… …
凌晨温昉照例被叫起来喝药。
药苦得很,他一张脸都皱巴成了核桃。惜缘捂嘴轻笑,在少年幽怨的眼神中端上一碗樱桃乳酪。
“今天怎么允许我吃这些了?” 温昉没有第一时间伸手去接,反而谨慎地往后挪了挪,内勾外翘的眼角向上一扬,愈发像只小狐狸了。
惜缘作势收回手,“公子不喜欢?那奴便收走了。”
“等等,”温昉挪回来,捻走了乳酪上那颗诱人的樱桃,“我吃这个甜甜嘴,剩下的明早再吃。”
惜缘抿开一抹笑意,将碗放在一边,又给他掖了掖被角,“公子安心睡吧,明儿中午给你煮面吃。”
温昉觉得有些困,动作迟缓地往被窝里钻了钻,很快又闭上了双眼,脸颊被热气熏得通红。
惜缘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低声细语的,像是在哄他,“公子,莫要什么都一个人背啊……”
“公子睡下了?”孟瑶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落在温昉身上的目光比惜缘的还要温柔。
“嗯,”惜缘看他的眼神不易察觉的冷了几分,她起身端走乳酪,“你照看一下公子,我去将药渣和乳酪处理了。”
孟瑶轻声应了。
天将晓,第一缕日华落在温昉的肩上。
孟瑶俯身将他脸上的碎发拨在耳后,第一次这样明目张胆地端详他。
目光中的少年小半张脸都浸在瓷白的晨光中,显得通透,干净,柔和。
孟瑶低了低头,唇瓣落在少年额头时,还是难免紧张得手心出汗,即使这样的场景他并不是第一回想象。
“公子。”
这一次,就让他把血污与阴谋,藏在阴影中,保护着那位心上人,如月之恒,如日之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