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缘,”温昉招手示意她过来,待人走近了,便替人紧了紧披风系带,以往这是惜缘经常为他做的事情,“书院差不多都布置妥当了,剩下的事情就分给旁人做吧,你多歇一歇。”
惜缘见他平和地笑着,忍了许久的情绪终究没忍住,眼眶骤然红了一圈。她很想问问,问问他长久以来憋在心里的事情是否都得到了答案,问问他肺腑的伤究竟有没有好全,问问他……散了优昙殿,他又要往何处去?
“公子……”她声音里染上哭腔,眼里满是不舍,但不敢言。
最重要的是,她想问一问,他替母报仇,全姊遗愿,让仙门百家免遭战火,所有人皆大欢喜。那他呢?欢喜吗?
人人都有难离故土,可他的故土却无情地葬着他的亲长,也葬着他陈旧的灵魂;人人都有前路,都有去处,可他亲手断了自己的归宿。
从此之后,再没有一个地方能同时容纳他的灵魂和肉体——天大地大,她的公子啊……又能往哪儿去?
“怎么哭了?”温昉手指颤了一下,为她擦了擦泪。
“公子,你留在书院好不好?阿姊的墓还在这里,你不陪陪她吗?”
温昉的手一顿,轻缓地摇了摇头,将她颊边的发丝别在耳后,神情格外认真,“好姑娘,我就陪你们到这儿了。剩下的路,便交由你们自己走了。”
“公子!”惜缘急急地叫他。
温昉觉得好笑,“傻姑娘,你又吓唬自己些什么?这样舍不得我啊?”
惜缘再说不出话来。
她倒宁愿温昉仍是那个没心肝的,也好过现在……好过现在……
她连心绪都泣不成声了。
纪繁默叹,拉过她的手,“姐姐,你陪我去选个拜帖印笺吧?”
“我……”惜缘不想走,却被温昉轻轻推进纪繁的怀里。
“去吧,好姑娘。”
别回头。只管往前走。
温昉神思不属间忽然觉得手骨被人攥得生疼,挣脱着抬头看去,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你作甚抓我抓得这样紧?”
蓝曦臣收敛住自己的情绪,张张嘴最终还是没有提起方才的事,只是说:“我可否邀请你到云深不知处看一看?”
怎么一个两个都怕他没地方去……温昉无奈地笑了下,“会去的,只不过不是现在……你是不是要回去了?”
“嗯,”蓝曦臣颔首,紧接着不放心道:“你可是要去琼州?”
“是,之前托琼州纪氏安排的船就要出发了,我去送一送温旭他们。”
“送走他们,我就无事一身轻喽……”温昉绽开笑容,伸了个懒腰。
温昉放下手臂,抱住了蓝曦臣的腰,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汲取力量,“泽芜君,从前都是我目送你,今日你目送目送我罢。”
不等蓝曦臣回拥,温昉便松开手大步转身走去。
温昉……蓝曦臣刚要出声。
少年顿步,心灵感应般迎着秋天冷白的日光回头,在一树树半合的木槿花中灿烂地微笑。
那笑容真真切切,仿佛带着温度。任谁看了都很难不愿意满足他所有的愿望。
“蓝涣——”
少年清朗的声音高喊着他的名字。
蓝曦臣原本蜷缩着的心脏霎时间舒展开来,面上也不由得染了点笑意。
少年仍拖着长长的尾调,不管不顾地将心意昭告给万物听——“你不需要再隔着荆棘爱我了——!”
我自会,扫去尘埃,重修城垣。
蓝涣,蓝曦臣,泽芜君。
等我来爱你。
不妨春天未至,因为每一次见你,都是我的春天。
… …
蓝曦臣久久伫立,心绪难平。
他在心头低语:温昉,你要爱我如长风。
不求热烈,但求长久。